我走到门前,趁机扯了扯裤子,对着外面喊到:“范柳柳,不知者无罪,我们已经原谅你了,现在天黑了,你自己在医院门口打的回去吧,我们就不送你了……”
在这种场合下,我知道我这种送别的话,就等于没说,所以她也没有回答我。
我随手把门关上,叶梦熙问我刚才的那范柳柳和康一尘是怎么回事,我就省去那些疑点,简单的给她说了一下康一尘KTV受伤和我们来探望时我遇到范柳柳的事,见到叶梦熙释然,我就笑着问她:“刚才我不是叫你回家了么,你怎么没回?现在天都黑了,你可怎么办?”
“噢,不怕。”
“刚才你既然来了,怎么不直接进来呢?在外面让你受了委屈。”
“没事,我先前在门口看到你在看书,不想打扰你,我刚好可以看一下你写的新诗歌。再说了,她又不是故意的,我能理解。换作我,说不定我比她更怒。”
“呵,还真看不出来你会发怒。”我撇了撇嘴。
“你不说我就差给点忘了,我在路边的小摊上看到有卖这个,我给你买了一点点。”说完她就开门出去,随即就提了一个小袋子进来,我想刚才这个袋子应该是放在门口的休息椅上,我没有注意到。
“什么东西?”
“草莓,虽然是傍晚十分才买的,但是看起来挺新鲜的,又便宜……”说着她就揪起一颗,提起来在我的面前炫耀,我抬起眼睛,看见了她手里提着的那颗草莓,果然是红白错缀,嫩滚鲜滴。
她用手指轻轻的捻着草莓的萼柄,转了一圈,看起来那整一颗都是浆乳酸甜,饴饱多汁。仅只是看着,就把我惹得津唾瀑垂,吞而不及便流到了嘴角边来。
看着这么鲜嫩,我就不忍心给它咬下口,只能任由口水在嘴里泛滥,然后‘咕嘟’的一声,把那些口水全都给吞下去,叶梦熙捻着草莓,指着我样子直笑。
“你就骗我吧,这才几月份,还便宜,我的生物可是学得很好的,这种反季节的东西……”我吞了吞口水,方才记得这一下午和同学们聊天,都还没有吃饭呢,看到这颗草莓,我就开始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噢,好吧,贵,又反季节,有些人不吃就算啦。”说着,她就笑着要给收起来。
“我说不便宜,我又没说我不吃……”
“嘴这么硬,看来那脸皮也是挺厚的,应该是不疼咯,我先拿去洗一下。”取笑着,看我一眼,她就去外面洗草莓。
“就你摸那一下子,早就不疼了,我也去洗个手。”我跟了上去。
“一下子?早知道我就再用力的摸一下子。要不我再摸一下?”她笑着说。
“额,还是算了吧……”
洗着手,我顺便就整理自己的状态。
不一会儿她也洗好草莓回来了,就先给我吃了一颗,看起来美味,吃起来却没有五六月份成熟的那种好吃,看来,强行的扭转自然的规律,果然是不能完美的!
嚼着草莓,我就问他:“都这么晚了,你家人担心你怎么办?”。
“我打电话给我爸说过了,我今天去上晚自习,九点五十我爸会去学校门口接我……”
“啊……”因为在一中,办理过走读手续的同学,都可以不用去学校上晚自习,除非有考试之类的时候晚上会讲解试题。
我看看时间,晚上八点五十了,叶梦熙一下子抓过我的手腕,凑到她的眼前去看时间,看了又看。
“我就对家人撒过这一次谎,嗯,就这一次。”说着,她的表情就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你怎么把我的那些烂东西,全都在你的笔记本上给重新抄了一遍啊?不嫌累么?”
“不累,集中到一起,想看的时候方便些……”
“你很喜欢诗么?我给你买一本《北岛诗选》吧,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或者《海子的诗》,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不要,对了,你帮我看看我的脸上脏不脏,待会儿可别让我爸给看到了。”说完,她就凑脸过来,让我帮她看看她的脸上有没有因为刚才和范柳柳的扭打而染上泥尘。
我仔细的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精致的五官,是那样的玲珑净白。
我眨眼的瞬间,仿佛是有一道光亮,从她的天庭开始,于刘海之中起伏出来,向着两端开始意韵绵延,流及鬓尾,追抵香腮,轻轻一滑,滑成两条幽润的对称曲线,归聚于下巴,凝成这副莹润绝伦的轮廓。
眉毛眼睛,鼻子红唇,秀亮精巧,或动或静,尽都布缀于如此莹润的轮廓之间,瑰成了站在我眼前的如此完美的颜容。
比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紫霞仙子还要好看许多,我一只眼睛可耐看出一倍,最少也是比那紫霞耐看两倍吧!
她的脸上,一点灰尘也没有,明眸皓澈,脉脉汪汪。叠褶神韵的双眼皮,带动着她长长的眼睫毛,正在规律的印刷,一下一下的印刷着她的眼睛所采集到的那些美好,全都印进她的心中,供她悦时悦阅。
只是现在她的两片眼睫毛,已经被凝成了一绺一绺的,湿湿的,还未干透。
我猜,她的眼睫毛之所以凝集成绺,有可能就是因为刚才她委屈的眼泪吧。
我不看还好,这一看,细看,看得我直欲伸手去摸她一下,摸那香腮,只是轻轻的摸一下就好,只摸一下,就一下……
“嗯,比这草莓还要好看,还要诱人……”我情不自禁的说。
“什么诱人?”
“你……”
“我?”
“嗯,我看出一句诗。”
“一句诗?什么诗?”
“梨花带雨泪方干,鬓乌腮巧醉素颜。”
“到底脏不脏?”她白我一眼,恼了,透白的脸,却因害羞微微,渐而泛红。
“不脏,很白净的,但是这里……”
“怎么?脏了么?”
“嗯……”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要借机伸手去摸一下她的脸,可是我的手还没伸到那个‘污点’上。
就听到外面传来“咳咳咳……”的一阵假声造作的咳嗽。
顿觉不妙,我赶紧就缩手回来,我和叶梦熙都是一下子就从床沿上站了起来。
“妈……”我回头过去看,竟然是我妈来了!
“阿姨……”
“妈,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惊声问到。
“刚刚到门口,在这门口不小心吸到一只蚊子,卡进我的喉咙里面去了,咳咳……”我妈摸着喉咙解释,我两顿时就面赤耳红。
“妈。”
“阿姨……”
“噢……不知道是蚊子还是虫子,反正就是有个东西呛到我了。”我妈一惊,反应未及,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笑着,我妈就只好赶紧的想要拿出她带来的东西往桌上放去,打岔我。
我怪异的看了我妈一眼,她瞬间就觉得她的这话不太对劲,她赶忙就岔开话题说:“我刚刚才到这里,给你送晚餐来了。我上到这房间门口,就看到还有这位同学没走。奇怪了,应该是走完了才对啊,今天一共来了二十五个同学嘛,最后一个刚才都走了啊,怎么这……”
“二十五个?妈,你一个一个的数了?”我更加的惊奇,我妈在家一向都很细心,没想到她连来了几个同学也是这么细心的观察过。
“对啊,下午你说你们班的同学要来看你,你又不让我和你爸留在这里。我只好坐在走廊的那边看着,这位同学好像是最先来的,对吧?接着就看到一群同学都来了,总共来了二十五位同学。然后我就出去忙了一些事情,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你们班的同学撤走,我一数,却只是走了二十四个。”
“嗯,是我最先来的,阿姨,你可真细心……”叶梦熙点点头说。
“我妈这就是无聊……”我赶紧解释道,我怕叶梦熙对我妈生出什么奇怪的看法来,我妈就是细心,并没有其他的什么意图。
“呵呵,我一想,反正还有一个同学没有走呢,我刚好可以回家去帮你做一份晚餐。直到先前才我回来,经过前台的时候,听到有个同学正在询问前台,她问三楼的外科七号房的病人怎么怎么了。我一听,三楼的外科七号房,不就是你么?看来你和同学之间的感情真的是不错呢,这让我怀念起了我的学生时代啊,哎,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于是我就跟着你同学一起出去,在外面等着,和她聊天,直到刚才她打到出租车走了。想着你的同学都走完了,我这才上到这里来。没想到,这还有一个同学没走呢……”说着,我妈就把从家里带来的饭盒在桌子上摆放整齐。
“范柳柳?”我和叶梦熙同声说道。
“她叫范柳柳么?她只说姓范,我也没多问,应该就是她了,看起来挺乖的,以后就要多多结交像她这样的同学。”我妈一边笑,一边说。
乖?又一个乖,到底在她们眼里,乖是个什么概念?多多交像范柳柳那样的朋友?
“很乖?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皱着眉问道。
“这还不简单,一看就知道咯……”我妈笑着看了我一眼。
“额……”
“嗤……”叶梦熙见我一时语塞,登时就笑了,可能她是想起了那天我问她乖是个什么概念吧。
“你送她出去等车了?她都和你说了些什么?”我又有些心惊的问道。
“没有说什么啊,她只是夸你,说你挺勇敢的,我说你就只会瞎闯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人放心一些。”
“吁……”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阿姨你可真细心……”叶梦熙又说。
“没办法啊,你这小叶同学呀,太粗心了,不照料周到,只怕他会忘这忘那的,你们先聊着,我再去帮你们买一份晚餐回来……”我妈一边指着我说我粗心,一边就要出去买晚餐,我想要是再晚一些的话就不叫晚餐,而叫夜宵了。
“阿姨,不用去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这就走了。”叶梦熙奇怪的看我一眼,拿起她的书包,背起来就要走。
我看看时间,刚好九点半,打的去到学校差不多用十分钟,也就能遇到叶梦熙她爸爸来接她了,于是我就说:“妈,你陪我同学去学校吧,然后你回家,不用来了,今晚我会照顾好自己。”
“不用麻烦阿姨了,我自己去。”
“妈,你还是陪她一起去吧,天都黑了,噢,对啦,她姓叶。”
“喔,姓叶么。那就叫你小叶吧,还是让阿姨陪你去吧,阿姨也正好顺路回家呢。”
“妈……”听我妈叫叶梦熙作‘小叶’,我顿时一惊,因为在家他们都叫我‘小叶’。
“哦,小叶同学,小叶同学……”我妈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又似乎不明白。
“其实随便叫都可以的,那就谢谢阿姨了。”叶梦熙见推辞不过,路上也正好有个伴,于是就答应了。只是她不知道我叫‘小叶’。
“那你早点休息,过些天出院以后你就赶紧补课,期末考个好成绩。”我妈仍旧是不忘提醒我要好好复习。
“知道了。”我还是这样回答着她。
“那我走咯,四叶草。”
“嗯。”
病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看着窗外的路灯,星火一样的伫立在黑夜中,一团团就像绽放着的希望,雪花还在飘零,它想覆灭那些希望。
我翻身,想着这些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全都被我的这个翻身,‘嘎吱’一声,压成碎片,码在我的大脑中,硌得周身都疼痛起来。
幸好还有杜子鹏的棣萼真情,还有温若丹飞扬的笑靥,还有叶梦熙甜美的音容。我知道人生难得一知己,更是难得觅一红颜,这些温情,引着我嘴角,弯成了月亮。
月亮悬在心头,我又想起那些会在学校的走廊里面不断更新的小道消息,谁又和谁好成一对了,谁又和谁翻脸了,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这些暧昧的暗流,就像是表面平静的太平洋底下暗暗汹涌流动着的暖流,以日本岛作为新的开始,齿爪伸向北美大陆,分出一齿,准准的就咬中了阿拉斯加洲;而另一爪,则像失了准头的枪子,拖着它又歪又霉的尾巴,斜斜的扫向加利福利亚洲去了……
像这样的暗流,至高无上的天地法则都管它不住,更何况是凡人老师们的一句禁止恋爱?所以像这样的暧昧暗流,老师们是永远都管不住的!
其实在十六七岁的懵懂年纪,大家无非就是想在自己容易流真泪的年龄里,痛彻心扉的给自己上演一段青春的绝唱。
可是有些人会在这样的绝唱中迷失自己,大凡迷失的,更多的是会铸造出一滴悲色的眼泪。那种悲情,会赚足你在错误的时间为你自己的青春疯狂压下的筹码,让你的青春输成一片伤痕。
所以曾经迷失的男孩和女孩们,都在青春退场之时流着泪教育他们的小弟或者小妹,说从此再也不能相信男孩子,说从此再也不能相信女孩子,说从此再也不能相信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