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吉祥陪在阮莲儿身边,一直没有说话。
等阮桂坐稳,赵瑞才道:“毕竟昨日发生了很多事,因此所有细节才要询问,还请桂哥儿勿怪。”
阮桂忙说:“不会。”
他顿了顿,这一次倒是说得颇为详尽:“回禀大人,学生是昨日日落时分往家走的,因脚上不是很方便,我也不敢为了省钱而耽误脚伤,便行至金顶山下的驿站,从那里坐马车回城。”
阮莲儿适时开口:“桂哥儿一向节省,往常回城都是走小路,不肯坐马车,为了这个我娘还同他生过气。”
家里不富裕,阮桂知道自己读书所费颇丰,便不肯再连累母亲姐姐。
他道:“科考是很需要体力的,我身体一向不康健,多走些路其实很好。”
赵瑞点点头,知道这一家母子确实很不容易。
“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城中?又何时归家?”
阮桂略想了想,便道:“回禀大人,我到家时已经有些晚了,那时候已经日落西山,瞧不见光影,进城时大概在酉时正,到家怎么也要再过两刻,那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春日里的燕京,差不多就在戌时左右白日消尽。
如果跟阮莲儿的证词加在一起,那么她一直洗豆子洗到晚上,刚好弟弟回家,便停止劳作。
但这个时候,阮大恰好也回来,于是家里便一下子鸡飞狗跳。
赵瑞问:“之后呢?”
阮桂道:“我到家时姐姐还在忙,我就催她赶紧用晚食,之后她看到我的脚受伤,便取了爷爷早先藏的一瓶药酒,要给我上药。”
终于说到了药酒。
但在场所有的官吏眼神都不变,赵瑞更是一脸耐心,道:“嗯,药酒确实对崴脚有奇效。”
阮桂道:“吉祥姐知道我们家,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家中只我娘和我姐姐能辛劳赚钱,还要补贴我跟我爹,因此这瓶药酒就很是珍贵,往常有什么跌打损伤都是用它,效果确实很好。对了,那个酒瓶底还有我家的姓氏,传到我这里已经三代人了。”
这一小瓶酒,一家人用了很多年。
阮桂道:“若是没这个,我娘的肩膀整日担豆腐,早就受不住了,我也不敢用太多,只倒出来一小点揉搓,脚上立即就舒服起来。”
赵瑞道:“这瓶酒真的不错,还在你家吗?若是在可否取来,我请济世堂的大夫瞧瞧,看看能不能照着配比出一瓶一样的来用。”
他说得很轻巧,但阮桂的脸色却骤然而变。
他缓缓抿了抿嘴唇,少倾片刻,他才抬起头来,这一次,他眼中剩下的仿佛只有仇恨。
“不在了。”
阮桂很快又低下头去,声音干涩,伴随着阮莲儿的哽咽声,显得尤其单薄可怜。
“昨日我爹回家时,恰好看到我在用这药酒,便一把抢了过去。”
“他说,”阮桂声音颤抖起来,“家里的一切都是他的,这瓶药酒他居然不知,所以也得由他带走。”
阮桂话音落下,雅室里一片安静。
赵瑞打破了沉寂:“他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