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则打开电脑找出小鱼要录的歌曲伴奏,打开录音软件,戴上耳机调试,最后拿出手机,调出飞行模式,忙碌间以至于没留意看到任飞给她发的微信,她说她快到学校了。
小鱼要唱的,是莫文蔚早些年的一首歌《单人房双人床》,不是那张专辑的主打歌,但歌如其人,越听越有味道。她下午来学校的时候,鲁潇已看出她的不对劲——眼圈红肿,面色苍白,和显而易见的疲惫。
等到一开嗓发声,嘶哑的声线和漂浮的气息,鲁潇更加确定了她不惜重金这么急切想录歌,又偏偏唱这首小众歌的原因——失恋了……
唱完一遍,鲁潇移过桌子上的话筒,对里间的小鱼说,“今天状态不对,要不要先停停休息一下?”
小鱼摇摇头,笑得牵强,又倔强,“我可以,潇潇老师,今天一定要录出来,哪怕没唱好我也要录。就给自己做个了结吧。麻烦您再来一次。”小鱼罩上耳机,眼睛闭上,等待前奏的响起,缓缓唱来:
也许你的爱是双人床
说不定谁都可以陪你流浪
你的目光锁在某个地方
你的倔强是一道墙 内心不开放
也许你的心是单人房
多了一个人就会显得紧张
想看看 你最初的模样
你脱下来的伪装你会怎么放
别说还有感觉
你我都知道我们只能忠于直觉
正因为欠缺所以总不懂拒绝
但又不再愿意为对方妥协
别说还有感觉
你我都知道拥抱不代表亲切
可能是害怕被拒绝 不敢直接
还是我们在等下一次的机会
同样皱着眉
却有不同的滋味
各有孤单的体会
一直到小鱼唱完,离开录音室,鲁潇的神思都有些恍恍惚惚。
不知道是她习惯了在周六下午去放空,所以思维运行速度缓慢所致;还是说是因为这歌词,如此契合她现在的感情人设。
这些文字像一把不太锋利的刀,而她就是那磨刀石,钝刀沾着水,缓慢地、来回地,在她的心尖上霍霍打磨。直至炖刀变的锋利无比,她的心头血也一滴滴跌落在地。
原本以为磨刀石不会疼的,因为它的存在就是为了钝刀子,可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写出这样的词,仿佛为她量身定做,让她流了血、扎了心,再次想起心痛的滋味。
鲁潇点击保存下小鱼未处理的小样,然后再次打开音乐,拿起蓝牙操控器,鬼使神差走进录音里间,戴上耳麦,自己唱这首此时此刻与她心灵共鸣到爆的歌儿……
当她走进录制间、转身面对墙壁独自酝酿情绪的时候,录音室的门也打开了,任飞和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她刚要开口喊鲁潇,男人拉住她的手腕,眼神阻止她。同时,他默默坐在控制台前,拿着耳机一边听,一边看着里面专注演唱的人。
任飞扫了一眼他,没说话,也坐在后面的沙发上,静静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副歌部分的那句“别说还有感觉,你我都知道我们只能忠于直觉”……鲁潇隐忍多年的情绪,一下崩出来,眼泪仿佛不会枯竭的水一样不断地流。
起初她还能用专业的技巧控制着不让泪水影响声音的稳定,可越控制泪越往外流,越唱越心酸委屈,最后索性摘掉耳机,蹲到地上嚎啕大哭。
任飞从没见过这样失态的鲁潇。
鲁潇对自己形象的重视严苛变态,公共场合有损颜面的事儿,她不干。而且以她对鲁潇的了解,她一直觉得鲁潇心里有一条深湖,自己有一套处事方法,再负面的东西到她那儿,也仿若一颗石子投入湖底,听不见回声儿。
仿佛这世上没什么是她理解不了的,也没有什么是她容纳不了的。
只是在这一刹那,任飞觉得自己错了。鲁潇,她不应该是那么宽容的样子,那不是真正的她。她应该有痛苦、有委屈、有歇斯底里、有不知所措……
而她却默默承受住,默默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