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爸爸吐了好多的血,怎么办,他是不是要死了,安宁,爸爸是不是要死了,我好害怕。”
她害怕,谁不害怕呢,可是害怕能怎么样,看着父亲嘴角没有擦干净的血泽,看着墙角哭着的继母,她却只是大步的走到爸爸面前,拿起床边的毛巾轻轻的给他擦拭着。
原来,可以照顾父亲,竟是一件这样满足的事情。
眼泪挂在框里,她坚持着,不让自己叫下眼泪,这种病听说开始并不严重,只是普通的肝炎,因为早期不注意,到了后来,就收不住场了,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竟然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搞不清楚。
“是宁宁吗,宁宁……”
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在给自己擦脸,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病了这么久,安静都没敢到他跟前,都怕传染,可是安宁却可以为他做这些。
就因为那宠溺的两个字,曾经很小的时候他也曾那么叫她,也曾抱着她不停的亲啊亲的,眼泪一时之间有些控制不住,她收了手,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该不该跟他对视,仓皇之中看到爸爸那双已经没了精神的眼睛,然后终于坐在他的身旁。
“爸!”
开口,难过的叫着那个字,脑子里全是小时候的回忆,他也曾抱着她把她取得高高的,也曾跟她在公园里玩耍,也曾跟她玩游戏。
“到一边去吧,会传染的!”
父亲的声音没什么力气,眼睛很亮,里面也是满满的泪水。
“不会的,我小时候打过预防针,没事!”
听到父亲的话,那种并不是刻意的关心,似乎已经好多年没有过了,心里酸酸的,恨了这么多年,可到了最后,竟然还是爱的那么深,这天,终于被挖了出来这份亲情。
“那也要注意啊,宁宁,别恨爸爸了,等到了那边,爸爸一定去给你妈妈赎罪。”
他也想,曾经幸福的家庭,那是一个不会争吵的女人,一心都扑在丈夫的身上,典型的贤妻良母,可是事情发生了,再后悔也无意,所以,他没有后悔,这都是命运而已,只是怪自己当初对安宁的母亲太过分,那真的是罪孽深重,所以如今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他也不害怕,这都是他该得的报应。
“别说傻话,医生说只要你好好休息,保持良好的心情,并不是没有救的!”
她不哭,也不激动,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低着头缓缓地道出这样一段话。
他看着这个跟前妻差不多模样的女儿,心里一阵阵地酸。
“你们母女都听着,以后谁也不准再欺负我的女儿,你们要替我赎罪,我们对不起她。”然后安明良心不安的对妻子和安静说着,母女俩还在落泪。
“老公你在说什么呢,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不要丢下我们啊,老公,不要丢下我们,听话,啊!”
毕竟还是夫妻,虽然害怕,但是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心里还是有这个男人的,再说了,如果安明出了事,那对她们母子,应该也没什么好事。
“你啊,从来都不听我的话,欺负了宁宁那么多年,以后,千万不要了,要把她当成亲生女儿那样才行,宁宁,别恨你妈,好吗?”
安宁的脸有些苍白,低着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这算是临终遗言吗,可是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话,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她突然知道,原来人活一辈子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虽然受过苦,但那都是让她变得成熟的教训。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跟她们夫妻俩说几句!”
然后那母女难过的互相扶着走了出去,留下那一直没有说话的凌骏驰还有身边的安宁。
“这个病来的虽然很突然,但是我并不害怕,这都是因为早年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应得到报应,我甚至有些高兴,终于可以解脱了,终于可以去跟你妈妈见面,去给她赎罪,所以宁宁,你也不要难过!”
“爸爸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然早就离开那个家走了,本来把你嫁到凌家,爸爸心里是很迁就的,可是当你流产的时候凌总去家里警告小静她们母女,我就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会对我女儿好的,所以爸就放心了!”
她从不知道凌骏驰去找过那母女,她也不知道爸爸也内疚过她这段婚姻,现在眼泪藏不住了,她哭了,眼泪不停的滑过脸庞,凌骏驰也低着头,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表示不安,要是知道这个父亲心里也有安宁,他不会说那段伤人的话。
“爸,我为那件事情向您道歉!”
人家都要死了,再不道歉就晚了,就凭他现在知道错了,就凭安宁哭了,他愿意实实在在的道歉,只是声音有些压抑,这种场合,他还真是从来没遇到过。
“不需要道歉,你说的都对,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都疼,都爱,是我错了,我只是希望你能一辈子都对宁宁好,她从小就苦,现在结婚了,该是享受幸福的时候了!”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就疼,自从跟安静的妈妈在一起后就没再疼过他。
“爸,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会好好地疼她爱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再欺负她,伤害她。”
他喜欢这样像岳父保证,因为当初结婚的时候这些话都没有说过,不过现在说也好,因为现在说出来的都是真的了。
“爸,别再说了,好好休息吧,以后再说,好吗?”
她的嗓子突然的沙哑了,不想听父亲的临终遗言,原来,根本就不想爸爸死,想让他好好地活着,以后,好好地爱。
而且,这段婚姻,她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父亲说。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宁宁啊,别跟骏驰离婚,他是个好男人。”
于是她又哭了,内心不停的在跟自己作斗争,她到底要怎样让爸爸好起来,又要怎么样才能让这段婚姻完美。
她想给他生个孩子,可是这样的机会,竟是那样的渺茫。
当爸爸将他们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笑了,笑的很认真,似乎好久没有那么好好地笑过了。
第二天安明突然有了力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安宁就带着他到了院子里,黄色的树叶缓缓地往地上落下,就像他,也再慢慢的等待着离世。
“好久没有这样享受过生活了,风景真好啊,心旷神怡。”
他站在杨树下,看着半空中缓缓掉落的叶子,突然的感慨。
“等你把病养好了,有的是时间欣赏比这里更好的风景,爸,你今天看上去好精神啊,好帅!”
还是第一次这么说爸爸,心里却是异常的激动着,看如今的父亲活的这样坦然,似乎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什么都淡了,剩下的只是美好。
“哈哈,是吗,我也觉得今天身体很轻快,很舒服,哎……天气真好啊,我们到那边去走走吧!”
他继续感叹着,然后安宁便听话的扶着父亲去了另一边。
一个年轻的女人扶着一个捞着不急不忙的在小路上散着步,树上的叶子不知道过了几天就掉了一大半,而她们看上去却是那样的幸福满足。
只是,有天他还是离开了。
当在大树下坐了很久,她还在看着周围美好的风景,刚刚父亲还说要经常出去走走,只是,再回头,父亲却已经靠在排椅里一动不动。
她缓缓地回头,欲想说些什么,可是,本来那干净美丽的小脸却突然的没了表情。
“爸,爸,爸……”
然后每叫一声,一颗心就越往下沉的厉害一次,然后,她终于趴在了父亲的怀里。
蔚蓝的天空下,那颗被黄色树叶美化的大树下,一个女儿悲痛的扑在故去的父亲的怀里,久久的不能平静。
不到半个月,安明终于撑不下去了,在女儿的陪同下过了几天安静舒心的日子,然后含笑九泉。
第二天就举办了葬礼,不用说葬礼肯定也是很隆重的,全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凌骏驰想插手,她却只是怕他不高兴的让他在后面帮忙,她只是想尽一份孝心。
葬礼因为凌骏驰的关系自然是人满为患,只是,这种时候,就算再大的场面也没有心情欣赏了吧,至少亲人是无法分心的。
“儿媳啊,婆婆来晚了,不要太难过,节哀啊!”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当看到凌骏驰的爸妈从国外赶回来,有些良心不安,可是转头看了眼丈夫,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继续招呼客人。
“妈,爸,你们怎么回来了,这让儿媳怎么是好啊?”
她慌张的开口,很感动他们能够回来,真的跟她很亲,看到婆婆眼里的泪花,她更是感觉暖暖的,眼里无意间又跑了出来,怎么也退不回去。
“说什么傻话,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要是不回来,那还算什么长辈啊!”
凌爸爸开了口,然后走到安明的排位前深深地鞠躬,凌妈妈也跟上。
她和安静磕头谢过之后被扶了起来。
“心里难过千万别憋着,知道吗?”
婆婆怕她难过,好心的安慰着,因为知道安静曾对安宁做过的事情,所以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不过此刻安静虽然生气却也没敢再造次。
“嗯!”
她只是平静的点头答应着,擦去脸上的泪水,不想让人担心,生老病死,而且想到父亲死的很安乐,她也安心多了。
秋天说到就到了,凌家又热闹了起来,凌爸爸的寿辰只是一家人简单的吃了个饭,因为安宁爸爸的去世,凌爸爸也取消了原来的计划,这些安宁一直都很感动。
一个月后凌妈妈终于还是憋不住了,把安宁跟凌骏驰叫到了客厅里,脸上的表情很认真。
“驰,儿媳,老太婆今晚上把你们找到一起的原因想必你们也该猜到一二了,我也不拐弯抹角那么麻烦了,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可能上次流产的事情对你们打击都很大,但是对我们二老也同样的打击很大,你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也该知道,凌家需要一个将来的接班人,当然了,我们二老也还是希望能早点抱孙子,儿媳啊,这点,你能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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