廛市上车马如流,商贾行人比肩继踵,不时隐约可闻哪里传来喧闹鼓噪的鞭炮鼓乐…满载轻歌曼舞的如叶扁舟,正于岸边绿意渐浓的林荫下时隐时现地穿梭……
「——是啊,眼前这太平带来的繁盛,虚妄不过南柯一梦;所谓的对公平和秩序的追求,多半只是动听口实。无论以多么先进的文明粉饰、多么森严的礼教约束,人类这种动物渴望侵略、征服以及杀戮的野蛮本能,其实从未真正被驯化……」
直至这个时候,那位片刻前犹在絮叨着亡妻、平和慈蔼的长者,才终是显露出了作为一国之君的冷酷与睿智。
「——禀告主公!」一个宦官模样的侍从自崖下急奔而来、难掩满面喜庆地道:「禀告主公,吉时已到!以冷都统为首的文武百官、及各郡县的士族公卿已尽数到达礼殿、公子册封的祝仪也准备就绪了!」
挥退来人,崖畔人简单地对冷烨吩咐了声:「既然如此,你且去罢。」却依旧未曾回过身来。只是在冷烨颔首领命、欲转身离去时,背后又传来一道悠悠的声音——
烨儿,你自幼天性正直明亮,特别是对苦难中的人们,始终抱持着宽厚与不忍。这是你最大的力量,却也是你最大的软肋…相较于你,芳冽却远比你瞭解人性与生俱来的「暗」与「恶」,故而孤才任命他为锦绶军都统辅弼于你、还让你进入那所聚集了大批神行者的樱塾…只希望,你不会辜负孤的这番苦心孤诣…
「——毕竟,若只是抱着一颗善良而软弱的心走上那个玉座,迟早只会被盲目从众的诉求所蒙蔽、最终将这个国家带向灭亡一途而已……」
那是…王君继位后二十三年的五月廿三。锦国刹帝利冷氏少子烨册为公子,赐君姓「萧」。未几,公子烨入东宫,进为太子,遂与岑国长公主谋诸姻聘。
是岁,有太白星出于东方,行经天。同年六月,天一、天枪、天棓、天矛及盾星,五星剧动,国将乱。
几阵阴晴不定过后,歌乐都也终是宣告进入长达两月不绝的梅雨季节。
窗外开得正盛的紫阳花,鲜妍的粉紫青蓝,团团锦簇,却又带着这个时节自有的矜持和沉郁。绵若轻愁的细密雨声,单调地叩击着花叶、屋檐与窗棂…将整个灰白的世界拉长成一条孤独的线。整个室内浸没在一片没有尽头的静谧之中,直至一阵不急不徐的脚步,自房门外的廊下一路行至门前——
纸门被轻缓地拉开,细碎的衣袍响动,终是将这一室近乎胶着的岑寂扰动出些许波纹。此刻正半倚坐在床榻上的人,终是凝回正涣散于窗纸上漾动波光里的视线,略微有些迟滞地,将焦点移向刚走进来的青衫男子。
见状,对方也微微一笑:「醒了?可还有觉得不适的地方?」
「是观霭啊…」榻上人低咳隐嗽数声,这才以和窗外雨声同样迂缓的节奏道:「此次,吾及樱塾均是欠了卿的一份重情,不仅为吾这久病之躯万里寻药;那二十余名危重的新生更是——…」
「呵呵…本职之务,又何来亏欠一说。仁增座下实在言重了…」及至说出那个名字,青衫男子这才仿佛忆起什么、轻叩额头笑了笑——
「吾倒是又忘了,或许应该称呼这一世的你,初空阁下……?」
与那张与数百年前别无二致、温润儒雅的笑颜静静对视着,榻上人的语气也颇有些感慨:「自前次昆仑与卿死别,转眼又是两百余年…在转生成这具肉身前,吾也曾辗转七、八世,倒是未料还能与卿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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