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
随着布帛破裂的脆响,矛尖带起的锐风,在皮肤上掀起成片鸡皮疙瘩的涟漪。只需再进半寸,便能确实地扎入他那颗剧烈鼓动的心脏。然而就是生与死最后的那丝狭窄罅隙,不得寸进的矛尖却开始了无可奈何的细微颤抖——那里仿佛有谁拉扯着一根看不见的细小线头,正抽丝剥茧地将矛身中的能量一股股无形却确实地抽调离去……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执矛冰雕无机质的眼瞳中出现了一丝人性化的愤惧:「被诅咒的…白夜氏啊…总有一天……」言犹未尽,冰雕已于两人眼前轰然坍毁。
两个少年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对着彼此头上的涔涔冷汗面面相觑。
可还不待两人真正松一口气,在一连串杂沓的脚步声中,十数脸覆冰雕面具的白衣守卫已带着武器将他们团团围住,这些人的袖角均以络银锦线绣着极其精致的、四瓣极地罂粟的纹样——一望即知,正是满月城统治者白夜家族所独有的家徽。
「这是哪一支分家的子弟?家中长辈是怎么管教的,竟敢擅闯宗祠禁地撒野来了?」排开众白衣守卫,一名看不出年纪的灰衣女子行近。「启禀霰总管,这两名宵小之徒来路不明,虽不知用了些甚么手段避过侍卫耳目,闯入宗祠,却并非是我白夜氏族人。请霰总管下令,我等即刻便可将之就地正法!」
闻言,地上的两名少年俱是一悚,看眼下这情势,他们的生死似乎被掌握在这明显身份地位非凡的「霰总管」手中了。
然而对方却似有些不解,浅浅的两痕淡墨眉微微地凝着,目光却不无审慎地自两人面目上一一流过,直至落到辉胸口破损的衣襟处——
「……尔等退下罢。此二人自有我发落。」迅速挥退了一干侍卫,那灰衣女子却颇出人意表地转而行至辉近前,上下打量了好一阵子,语气较片刻前的冷硬缓和了不少地道:「孩子,告诉我,你们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是谁让你们来的……?」话虽然是对两个人说的,但女子的视线却不知为何只盯着辉。
辉自然也不会觉不出眼前人对自己态度上有些微妙的不同,想了想,还是决定老实回答:「并无任何人让我来。只是家妹病体危重,为求灵药,这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妹…妹……?」看了眼辉胸前显露的那颗红痣,灰衣女人的口吻里又多了丝震惊:「你是说,你还有一个妹妹?可是你的亲胞妹?」
「嗯,是我的双胞胎妹妹,可她…病得很重。」思及病榻上的照此刻安否不知,连日来的焦虑与疲惫袭上心头,少年的眼眶似有些红热,但他却倔强地不愿让任何人见识自己的软弱,只是深深地朝面前的人垂下了头颅:「我们并无意冒犯贵族,但现在,我真的非常…非常需要您的慷慨和帮助。」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前提是,」在一段漫长得让人近乎绝望的沉吟后,灰衣女子的语气终于有所松动。并未去看一旁猛然抬起头、满面难以置信和狂喜的辉,她缓缓道:「你必须随我去白夜族中见一个人…」
此前,他并非没有听说过有关白夜氏的种种古怪而可怖的传闻。
萦绕着那个家族诡谲莫测的疑云,犹如这广无疆界的凛冬,始终笼罩着整个满月城及周边地区。极少能够目睹神秘的白夜族人于人前现身;偶尔现身,也必定将自己的面目藏于半副冰雕面具之后。而一直到数年以后,他才终于渐渐明了这个蒙尘之名的真正涵义——「白夜」这两个字,实则意味着令人绝望的扭曲血缘,可被预知却无法阻止的惨剧,和永无止境、循环往复的背叛与复仇。
而他以染血的手指戴起这顶荆棘织就的禁忌王冠,代价便是他曾经视若珍宝的妹妹,照。
「——夫人,人已带到了。」
薄冰砗磲串成的珠帘后,一片岑寂。
静室无风,却涌动着不知来处的寒冽暗香,将一帘幽绮摇曳出阵阵雨落玉盘的清响。依稀可见其后一枝旁逸斜出的绿釉寒梅,正欲开而未开地立于窗前。
雕花的小轩窗,含着远山晴雪,隐约可见一名女子斜倚于软榻上赏梅的婉转轮廓。虽不见眉目,却颇有几分空谷幽兰,佳人遗世之意。
对于帘内人的沉默不以为意,霰总管却似毫不意外,径自吩咐侍从将一个木盘呈上,并示意一旁的辉道:「将盘中物握于掌心。」
辉扫了眼盘中物——那是块约莫一寸长半寸宽的玉牌状精巧物事,正面亦不例外地镂刻着四瓣极地罂粟花的纹样——问道:「霰总管,这是什么东西?眼下的这个仪式,与夫人答应救治家妹一事有什么联系吗?」
对于后一个问题,霰总管显然不愿意多说,只简单道:「这是以我白夜族中培育的百年玉菩提树所生果与叶制成之物。以手握之,此牌中蕴含的特殊秘梵便会与人体体内蕴含的秘梵产生共鸣而发光。凭此菩提之光的强弱,则可以大体上判断这握牌之人作为神行者的潜力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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