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6
Gin
东京音乐学院的公寓陷入了火海中，火光撕扯着深黑色的天空。
黑烟袅袅上升，摇晃的刺眼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这景象像极了战争期间那些海面上的纷乱燃烧的敢死舟。
不可言说，不可回头。
为了某个日薄西山的事业毅然赴死。
就当羔羊已被献祭了罢。
一叶扁舟载着那要亡未亡的生灵横渡那忘川河，两人扒着船舷的两侧一起没入水中。
90年代报纸上的讣告燃烧成灰烬，最后融化了在这冰冷的海水中。
灰飞烟灭的记忆在脑海中重新点燃，被汹涌海浪扑灭了却又卷土重来，又在狂乱的海风鼓动下愈演愈烈。
他曾在这冰冷的海水中，乘着一艘豪华巨轮远离那个破败萧条横滨港，向着重洋之外的德国那危机四伏的不莱梅港前行，去寻找一某个人。
他又在这冰冷的海水中，借着一艘毫不起眼的小船远离那个一片繁华的横滨港，向着对面不远处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前行，去庇护某一个人。
火还在烧。
某一幅日本桥在他记忆的深处浮现，那场意念之中的大火在莫奈的画笔下燃烧着。红褐灰棕杂糅、扭曲、堆叠，与几笔刺眼扎心的金光一起，模糊了正红色的日本桥。
他心爱的一切，全部都离开了他。
狂乱的海水席卷了他，狂放的的海风侵蚀着他，冷酷无情地带走了他的一切。
落水声响，海水将她带到了远方。
只留下长长的黑发在海面上无可奈何地漂浮着。
他曾经的失去那个人是自己走进海的深处的。
并成为了永远的失去。
就在那一瞬间，他发了疯了一般转身投入那无尽黑暗中，对抗着无比冰冷的海水，疯狂地去寻她，疯狂地去抓她，哪怕是一根头发，哪怕是一根手指，也要去速速寻得，也要去快快挽回。
就在那晨曦初上并在他背后的海面上洒下一片金光的那一瞬间。
他寻得了她。
毫不犹豫地将她推上长堤。
哪怕陷入黑色的泥潭中永世不得超生。
毕竟他这辈子就注定在这泥潭里了不是吗？
却还是在最后向天伸出双手，妄想着触及到初上的那一丝晨曦。
那一瞬间，他触到了。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身体连带着他的灵魂朝着天际所在的方向连根拔起。
海浪奏鸣着，海风在咏唱。
一手环着她的肩，一手环着她的腰，他在那华灯之下死死地回抱着她紧紧的拥抱。
晨曦洒在了他们的身上。
渐渐地放松了过紧的怀抱，他将她的脸轻轻地贴在了他心跳平稳的胸前。
最后低下头亲吻着她额间那湿润柔软的黑色长发。
逝者不可追，他不可能再纵身一跃跳回那泥潭里和那可笑的烂泥打一架。
生者犹可及，纵使他曾深陷泥潭满身泥水却依然沐浴到了梦寐以求的曦光。
那一刻他明白了。
失去了便是永远的失去。
但得到了，却未必要永远得到。
这一刻，或许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