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冬青骑着三轮车回到了水站,她把空桶一个个拿下车,在放水桶的间隙,朝隔壁的棋牌室望了一眼,不出所料,水站老板娘在里面搓麻将搓得起劲。
“阿婶,还有要送的水吗?”
“没。”女人头都没抬,扔出个四条,“早饭在桌上。”
“嗯。”赵冬青应声往屋里走去。
在阳光下待了那么久,一下走到暗处,她的眼睛一时难以光线突然的变化,眼前是一片星星点点。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后才看清里屋的桌子旁坐着个人。
“堂哥。”她喊了一声,去拿碗筷。
那人的目光一直追着赵冬青,将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令赵冬青感觉犹如芒刺在背。她背对着他,把手里的碗筷轻轻放回原处,然后快速的转身走向桌子,伸手去拿早餐。
但那人却也是迅速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嘿,这手还挺嫩。”说完,还趁机摩挲了一下。
她狠狠甩掉他,抓起桌上的早餐大步往外走,站到了屋外的树荫下。送了一上午的水,她早已饥肠辘辘。但她这大半天,除了在林三树那喝的一杯水外再没喝过水,实在口渴,只能小口小口咀嚼着馒头。吃了几口,她实在难以下咽,索性扔了馒头,揣着兜里刚收来的钱去了小区早餐店。吃饭前,她挤了点洗手液,把手彻彻底底搓洗了一遍。
要了半屉小笼包和一碗馄饨,赵冬青掰开一次性筷子,坐在店里吃了起来。也许是刚才啃了半个馒头的原因,她吃了不多就感觉饱了。剩下的她又不想浪费,于是坐着边想事边慢慢消灭。
高考结束后,她回了家。父亲赵江海不在家,不过她也懒得过问。她找了份暑期兼职,给小学生补习数学和作文,慢慢攒着自己大学的学费。
大概一个月后,赵江海回来了,和自己说要出海跑船。赵冬青多少听过出海当船员的苦,除了搬鱼卸货,还得连月在浪里来去颠簸,又苦又累不说,一旦出了海,生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想好了?”
“朋友的亲戚在那干,苦是苦了点,但一年能给个十来万,我去试试。”
赵冬青原先低着头在吃饭,听他这么说,只点点头。不知怎么又抬头看了赵江海一眼,才发现自己真的许久没见他了。明明只有40多的赵江海,已俨然像个60岁的老头。稀疏的头顶、布满红血丝又略显浑浊的双眼,粗哑的嗓音,邋遢的穿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和她印象里那个意气风发,幽默风趣的父亲已完全无法重叠。她无法想象岁月究竟以何种力量才能将人变成如此截然不同的两幅模样。
她对赵江海的感情其实是矛盾的。小时候,赵江海很疼她,哪怕生意再忙,只要有机会就会带她出去玩,给她买各种玩具。那时候,她喜欢赵江海要多余她的母亲徐慧。每次自己闯了祸,她都会找赵江海替她向徐慧求情。后来,赵江海生意失败,跟着一群狐朋狗友染上了赌,一切就都变了。他开始夜不归宿,但只要一回家就是向徐慧要钱。徐慧开始还苦口婆心地劝,直到有一天,徐慧发现赵江海背着她借了30万的高利贷后,她彻底的心灰意冷。然后就是彼此怨恨,无尽地争吵和打骂。曾经相爱的两人到最后相互厌弃,视彼此为死敌。她把这一切都归责于赵江海,她恨赵江海,甚至有一刻,她诅咒他下地狱。再后来,所有混乱不堪以徐慧的出逃做了结尾。一个家分崩离析,剩下她和赵江海两个人,不再有争吵,不再有打骂,平静的毫无生气。赵江海还是赌,但大部分时间他都靠自己打点零工撑着,偶尔赵江海赢了钱,会给她一些。赵冬青一直住校,几乎没怎么回去过,两个人各过各的,倒也算的上相安无事。这样的日子过了许久,赵冬青的恨也随着淡了。有些事情她想不通,她也不想再想。有些恨没有结果,她也懒得再恨。人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她只想且行且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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