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起来些很久以前遗忘的记忆。
刚被锻造出来的我还处在一片混沌之中长眠。
不知过去多久，身体两侧突然的温热使我惊醒，那一抹人气，劈开了我的混沌之境。
我终于能视物了。
突入眼帘的是穿着土黄金丝的衣袍，掩藏着结实的胸膛。
他抚弄着我身上的那只竖眼装饰，一遍又一遍，我好似支棱着脖子，求主人搔痒的小狗，确实，很舒服。
那温热的触感，满含着人气，顺着他的指尖，涌入剑身，视野愈加清晰，我看到了他的面容。
那不是个好时机，眼前的男孩红着眼眶，脸上留着两道泪渍，显然呆在空空荡荡的宫殿里哭了很久了。
彼时的我还未能听得懂语言，就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隔着半层剑确如隔着天地的距离。
后来我才明白他是不喜欢我的，因为我的存在使他的生活发生了改变，的确，其他人假惺惺讨好他的神色，我实在是不明白。
小孩子心性，我没少被撒气，许是他哭丧着脸，撅着嘴踢我的神色取悦了我，即使在我出来后也没想过要报仇。
到是看着他一次次被父亲罚跪，被嫡系兄弟欺负，却从中一次次学会伪装，学会收敛起自己的爱好，将看不出感情的表情缝制到脸上，心下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好好一孩子啊。
其实直到后来我才没明白他为什么要偷偷看书，装作不在意地问夫子道理。
当时涉世尚欠的我只是觉得可爱，未曾理解他的难处。
一定是在深夜，他从榻上起来，四下里探头，然后回到书桌前，打开木桶的通风盖，呼一口气，火折子燃烧起来，点点光晕照亮书卷，晕染着胡纥认真的面庞。
那是我最喜欢的美好时光，安静，平和，专注，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尸横遍野。
我总是在剑中静静地看着他，不知困倦，一看就是一个晚上。
有时候他会装作夫子，把我当成不会说话的学生，一字一句叫我念诗，习其句读。
有时他会抱着我飞上屋檐，傻呆呆地望着浩瀚星河，对我说说心里的秘密。
又有时他会在湖边练剑，用汗水进化我的身体。
他不同于胞兄弟般热爱权利，只有我知道，他想学习是因为喜欢，他放纵自己，隐藏自己，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我想，我可以是最了解他的人了。
我不知道对于他来说我占据着他心里怎样的地位，就像我同样不明白我的职责，是保护他一生还是爱护他一生。
总之，他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他是我的全部。
哪怕是后来化形，也是害怕着会与他分离，自私的地想要默默属于他。
我没有为人的常识，却有历代剑灵的记忆源头，我知晓人类的贪婪的本性，亦是有感于皇家的无情利用。
信任，对于缺乏七情六欲的我来说更加艰难。
可这么多年来的默默守护，这成为了习惯，一旦成了习惯，想要戒掉真是难上加难。
我拥有剑灵的力量与理智。
我还拥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