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道:“厨房在哪里?”
他府上的菜倒是还有一些,我随意炒了五盘,荤素搭配,头也不抬地说:“你先端去桌上。”
没见他动作,我以为人走了,回过头去,却看到他站在门边,神色恍惚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笑着招招手说:“大人,回魂了。”
他眼神一动,勾了勾唇角,终于有了反应。
我们便就着五样菜下酒,相对坐着,彼此无言。他不是个话多的人,对上我话更是少,我跟他说话总有种同归于尽的冲动,这么好的夜里,还是不说话吧……
几杯酒下肚,手脚终于暖了起来。
我的酒量堪堪二两,他的酒量不知如何,竟然打了两斤。我抬头看他,借着烛光看,他白皙的俊脸已染上了醉意,漆黑的眸子因着这醉意泛起了微润的水光。
真是勾人……引人犯罪啊……
我强拉回了心神,低着头,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
他真是醉了,否则怎么会关心我。
我笑了笑说:“我晚上,刚从宫里出来,跟大哥皇嫂吃过年夜饭。”
他轻轻嗯了一声,以示在听。
我咬了下唇,说:“他们在我张罗婚事。”
他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是嘛,恭喜了。”
这酒真是烧心窝子啊,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若成亲,最不想要的,便是他的祝福。
我咳了两声,放下杯子,逃也似的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发现雪已经停了,没有风,只有一弯清冷的月斜斜挂在树梢,像被白雪擦拭过那般清亮,让我想起他的双眸。
我偷偷擦去眼角的泪,笑着说:“以后就不用一个人过年了。易大人,不如也早点把婚事定了吧,省得耽误了帝都多少女子的年华。”
他说:“我已定了亲。”
诶诶诶……
他买的一定是劣质的酒,烧得我五脏六腑一起痛啊……
“怎么没见过呢?”
他说:“是我师父的女儿,我的师妹,早已定过亲了,这些年忙着朝里的事,耽误了她。过年她也十七了,大概开春就接她来帝都。”
我笑着说:“易大人得志不忘糟糠妻,愧煞帝都官家子了。”
他沉默不语。
我深呼吸着,调整心跳。
本拟,今晚借着酒意试探他的心意,如今试探出来了,我倒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夺人所爱,强人所难,这种事我到底做不来……
罢了,有缘无分。
我捏紧了拳头,转回身,对着他笑道:“如此,恭喜了,记得到时候请我吃喜酒……先、先敬你一杯……”
他沉默着喝下一杯,接着一杯。
许久之后,他像是自问,又像是问我:“……对吗?”
我迷迷糊糊地抬眼看他,“什么对吗?”
他说:“没什么。”又说,“你醉了。”
明明他喝的比我多,却是我先醉了。
“我送你回去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不太好。虽然陈国民风开放,但他是有家室的人了……
呵呵……他若抛弃糟糠,那便不是我爱的易道临了。可他若不抛弃她,那纵然是我爱的,却也不是我要得起的。
你说这天边的月,是圆圆挂在天上好,还是弯弯地缺了一角,但至少能捧在手心好……
其实,圆也好,缺也好,都只会挂在天上,不会落在我的掌心。
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只是如此而已。
我的步子有些蹒跚,雪后地滑,险些摔倒,他忙伸手扶住我,说:“小心。”
掌心是热的,呼出来的气息也是热的,心却是冰冷冰冷的。
我真想眼睛一闭就死在他怀里算了……
但最多就是借着酒胆,最后抱一次他罢了。他怀里那清冽的气息,不是我迷恋得起的毒。
早知道他已有青梅竹马的妻子,我又何苦蹉跎这么多年的光阴。从我十三岁遇见他,到如今十九岁了……
到了门口,我抽回手,转过身对他一稽首,笑着说:“就送到这里可以了,多谢易大人的招待。”
他目光沉沉看了我片刻,直到下人来接我,他才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也带走了他留在我身上的最后一丝温度与迷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