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石姨娘住着母亲的宅子、挥霍着母亲的陪嫁、拿捏着母亲留下的一对儿女,可恨自己幼年识人不明,居然还将蛇蝎当好人!
就这样思索中,她也未关注什么时候下了船,又换上了马车。
开元门外,有一列车队正摇摇晃晃进了城,最中间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银鞍白马,彩辔朱缨。
更有身着铠甲的部曲在那八宝车前领着那些车轿人马,浩浩荡荡,一片锦绣香烟,遮天压地而来。却是鸦雀无闻,只有车轮马蹄之声。
外头的市井之声渐渐喧哗起来,月奴才想起如今这是进了城,她忍不住掀开车窗帘一角往外偷看:
自大街至诸小巷,大小铺席连门俱是,即无空虚之屋,两街巷门上行百市,买卖热闹。
乐棚下探博的③汉子们吆五喝六摇着玲珑骰子,旁边唱故衣④的小贩身上套着几件旧衣服,胳膊上还搭着一条洒金红底百鸟朝凤褙子,笑容满面与主顾讨价还价;
鹰鹘店里的鹰鹘在铁笼里不住的扑腾翅膀,修义坊北张古老胭脂铺门口,几位热情的伙计满脸堆笑招揽着过往的娘子;
御街胡饼店传来一声声紧张的擀剂、翻拍声,走街串巷的小经纪端着一多格木盘,盘里有炙羊肉、凉烩蛤蜊、烧头肚,一群小儿垂涎三尺;
金紫医官药铺门口丸药图迎风招展,伎乐之声遥闻之,寺庙的磬鼓一声声敲起来。
汴京,百万人熙熙攘攘的大宋国都,就这样敞开怀抱,迎接这个陇右道来的小娘子。
月奴双眼贪婪的盯着路过的市井街巷,她这时候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真的重生了一次,再次踏入这万丈红尘。
怀宁郡主也不呵斥女儿,反而细心跟她讲解沿途的店铺风景后才说:“你是初来因此娘不拦着你,以后可不许掀帘子,须得正襟危坐。”
月奴紧紧挨着娘亲,乖巧的点点头。
母亲去后,父亲虽然不再娶,可对她和哥哥的教养都漫不经心。
哥哥承袭了周家血脉,酷爱舞枪弄棒,镇日里胡服骑射,练习守御筑墉;而石姨娘所生的明宣裕承袭了父亲的爱好,惯常调丝弄竹、染翰操觚。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更疼爱姨娘所出的明宣裕,对大哥可有可无。便是对自己,也不闻不问。
忽得灵智一动,似乎有什么划过脑海,月奴细细思忖:也不知道父亲跟娘亲之死有什么瓜葛?
说到底,母亲去世对父亲百利而无一害:
一来,他已经得到了母亲背后太皇太后和舅舅家在朝堂上的人脉和声望,并不会因为母亲去世而消散。太皇太后年迈,舅舅又远在陇右道,少不得要倚重于他;
二来,母亲丰厚的嫁妆都由他打理。因着自己和哥哥还在世,所以舅舅家不能仓促拿走母亲的妆奁,怀宁郡主出嫁时奁产之丰惊动汴京,可自己成年后却从未见过这些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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