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三十箱,良驹两百匹。”不知是哪个角落,就响起声音,是晋阳一带口音,声音里有十分让人不悦的轻佻意味。这些人仿佛是被挑提了兴致,开始了一轮攀比争价,不知道他们所说的黄金一箱是多大一箱,但在加箱的时候,仿佛那不是很贵重很难得的东西,轻易地就能一箱,五箱地往上加,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就是必须要笃信晋霖街头我同芸姨辛苦支茶水摊做针线跑腿紧巴攒上个三年五载都不可能换得到的哪怕小指大小的黄金,同他们这样一箱一箱拿的,一定不是同一种东西。
反复的加价后,最初那低沉磕巴的声音也渐渐急躁起来,最后似乎是破釜沉舟地一句定音,“我,黄金五十箱,良驹五百匹,骏马一百!”
满庭俱静下,我听得清楚那位正被高价待沽的美人满身环佩轻摇,玲珑声音里清楚有着手镯相撞的声音,我努力想从红巾底再多看些细节,却也只是看到,那美人被人稳稳扶下了这边的高台,曼妙身姿被掩在红色纱裙之中,一袭裙角飞扬而过。
“好!这位公子阔绰,诚意十足,我家主人请公子入室详谈,美人已意属公子,相请在侧,请入内。”
就要进入第二个人的沽价了。厚颜无耻的说着结盟,不过是在进行着□□的人命交易,在介绍到了第三个人的情况之后,我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底下人相争的,也不是什么美人,而是这些人背后或者和身世家族,或者和权力交易相关的巨大利益。这些被摆在高台上的美人不过是些怀璧其罪,被权利征逐放在猎场上的肉食,自保无力,攀附不能,只能这样被弱肉强食地分配着……这样,我却更疑惑了,我的价值是什么?牵制芸姨?陷害萧韶?心中又不由得焦虑。第三位美人的身世,似乎是和她的才艺有关,被介绍完来历后,竟没有一个人出价,那主宴人也不急,只是让人摆上了琴筝,然后美人开始奏唱,如闻天籁,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曲目,而庭中的人,似乎是有人听出了门道,一边是惊啧,一边是不可置信,总之都还在哽住了言语的状态。
曲尽时,满庭声歇,再听,是南山中幽谷钟鸣般震心荡魄,玲珑玉碎般透骨彻心,也如曾经寒冬江夜彻骨冷风中却实实在在被我拥在怀中的温度那样真实的声音,那人说,“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诸位今日所求,非是寻常富贵,若是不慧明了耳目,岂非是投火取焰,不知所谓。”
这人总有不动声色动乾坤的本事,清清浅浅一句话,或可能只是他的出现,引得主宴人直接请了他主人出来。
这人也从来是这样,似乎是冷冷清清调子说着似乎是温言软语一样的漫不经心,但你却实在不知,那样看着坚笃缱绻的是他,还是那个疏离冷漠是他,那个似乎心怀城府,诡谲阴戾是他,那个似乎背负深重,却又不离不弃地人也似乎是他。这一句话,落地无声却力取人心,而我虽不能看得眼前,却分明感觉一整个庭中气氛已是不一样了,瞩目的焦点从我们几个着喜服红巾遮面的人转移到了萧韶和主宴人的身上。或者细细究来,只是目标人物换了,目的和所求的东西,还是一样。
“我这宴中,若皆是虚光幻影,假目鱼珠,那真是不知你萧侯,萧氏家主何以要屈尊降贵,亲临敝室?”狐狸碰到狐狸,这两个人说话的语调都一样的慢慢悠悠,清清浅浅,不顾得满庭的其他人,像是两个人的寒暄。
“原不过是些不上台面的私怨,这番要翻江倒海的气势要明目张胆地冲着当事人来,我也能记着你一点好处,可惜……难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