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哥哥也有不回家来的时候，或是跟着殿下出去狩猎，或是去了京郊大营，也都是常有的。不过从没有塞北这一次离开得那样久，”叶蓁蓁又停下来算了算，“四个月。过了整整四个月他才回家来。”
她又接着道：“那个时候我年纪还小么，我哥哥就不许我随便出门去。一日两日的就罢了，和桔梗玩一玩也就是了……”
“哦，”她停下来解释道，“桔梗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一个女孩子。”
“不过呢，日子久了，双陆啊、六博啊，能玩的我们都玩遍了，我就有点想我哥哥了。”
“所以有一天晚上，我那个朋友来找我的时候，就偷偷带了我出去玩儿。”
“我们去的地方是繁塔。”
那是七月初六，他们出门的时候方过酉时三刻，马车行的也不慢，一路把他们送到了东山脚下。
不过呢，她那个时候比较娇气，在山间走上六七步就歇一歇，到塔里登上三五级台阶又歇一歇。
他也一句不催她，故而他们最后终于到了繁塔顶层的时候，月亮都已快要落山了。
塔内古木散发着温暖干燥的香味。夜色已深，四下无人，只能听见远远传来的虫声和蛙鸣，还有寂寂的夜风吹过檐下古锈的铜铃。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廊下，第一眼却是望向了远远的山下。
汴州城里屋舍鳞次栉比，四面城墙一围，排成了一个规规整整的方形。满城灯火融融，即使在这样的深夜里，依然明亮又热烈。
她真诚地感叹：“好高啊！”
她向山下望了好一会儿，才回头问道：“江二哥哥，你要给我看的是什么？”
“抬头，”少年的笑容和此刻山下的灯火一样温暖，他走到了她身边，微微弯了弯腰，伸手指给她一个方向，“你看那里。”
然后她就收获了今夜的第三份璀璨。
此夜无云，天河高悬。
“哇！好漂亮！”短暂的惊叹过后，她又偏过头望着身边的少年，认真地问道，“你刚刚说哪里？是这边吗？还是那一边？”
但是她很快地又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速度快到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作答：“啊，从西宁看到的星星也是这个样子，是不是？”
“不错。”他望着身边的小姑娘，此刻他们并肩而立，身后是旁观百年风霜的老旧木塔，头上是亘古不变的浩瀚星河。
“无论走到哪里，无论相隔多远，每当两个人抬头仰望的时候，看见的总是同一片星天。”
钱鎏默了默：“后来呢？”
“啊，后来，”叶蓁蓁弯了弯眉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后来我就相信了啊。每天晚上我都抬头望一望天空，想象哥哥正在我身边，陪着我一起看星星。”
“直到哥哥快回家来的时候，我才发觉事情不太对。”
钱鎏是个很称职的倾听者，又适时地问道：“哦？哪里不对？”
她从遥远的星空里收回目光来，偏过头看了看他，笑意里就露出两三分狡黠来：“我还没有和哥哥约定过呀，既无约定，他又如何知道要陪我看星呢？”
女孩子的眼睛里映着漫天的星斗，清澈又透亮，像莹莹的一块玉，又像清清的一湖水。钱鎏不禁怔住了。
她像是很满意他这个反应：“所以，哥哥终于回京来的时候，我就同他约好了这件事。之后他若在家呢，就每天教我看一个星官。不过……”
她这么说着，突然一顿，又掩饰地笑了一笑，才若无其事地接着说道：“不过二百八十三官太多了，所以最后我只学了一半。”
“真是可惜……”钱鎏并没有发现她短暂的失神，想了想，接着问道，“那么，郡主记住的第一个星官叫什么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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