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直又下了百十余手,叶蓁蓁细一点目:“是平局。”
“阿弥陀佛……”住持双手合十,沉默了一会儿,“施主说的很是,一局棋而已,是老僧反而执迷了。”
“天意玄妙,二位施主也非囿于一时一事之人,或许另有一番造化,也尚未可知。”他站起来,“今日寺中清静,二位切莫拘束,就请自便吧。”
送走了住持,叶蓁蓁惋惜地看着咕噜咕噜冒了半天泡的山泉水,打算换上新的水重新煮过。
江修远就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水瓢:“我来吧。”
泉水三沸,修远舀出一碗茶汤递给她:“不过,这样相互绞杀的棋,确实是很久没有见你下过了。”
叶蓁蓁嗅了嗅茶香,闻言停下来想了想,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可能是吧,绞杀的棋形有时候不太美嘛。我还是最喜欢你的棋。”
雨声淅沥,山色苍茫。清风拂过,林间深绿浅绿晕染成一片。
江修远执着茶盏,望着从竹叶上划落的雨丝,眼中就微微泛起了笑意:“哦?不过我却记得,你从前说,棋风本无上下,只是技艺有高低、人各有偏好而已。”
“是呀,棋风本无上下,只是我的偏好而已,”叶蓁蓁抿了一口茶,偏过头望着他,疑惑地问道,“不过,我有这么说过吗?”
江修远又笑了一笑,答道:“你记不记得,有一回你到昭文馆来,正遇上太子殿下和子谦的对局?”
“咳,咳咳……”叶蓁蓁一口茶就把自己呛住了,“……谁?”
“邢子谦啊,户部邢副使家的那位,”江修远忙放下了茶,一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一边细细向她解释,“他的布局是极佳的,不拘于实地,善取外势。可惜的是并不长于计算,中盘之后、余力不济,连着两盘棋都以大龙被屠告负。”
“那时候子谦新入昭文馆,有个年长些的学子就当面笑话他,说这样的棋风看着虽声势浩大,内里却华而不实,是极不入流的下法,”江修远又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偏你听见了不服气,就替子谦反驳他。”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记得,”叶蓁蓁回忆了一下,“那人是贵妃娘娘的亲眷吧,后来我们还下了三局棋。那次是我莽撞了。”
江修远摇了摇头:“那也怪不得你,是他自己半分不肯让人。”
他停顿了一会儿,复又笑道:“不过这样也好,那三局棋我一直记着,心思实在精巧,平日里倒难得见你这样用心。”
叶蓁蓁瞧着他,思量了一瞬,突然问道:“那么邢子谦呢?”她望着修远:“他现在又是以怎么样精巧的心思,做了怎么样难得的一件事?”
江修远就叹了叹气。蓁蓁是很敏锐的,这一件事,他也一向知道。
“邢子谦,”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他被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