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附近巡逻的兵士小纪正在内心叫屈。
他平日里杀敌确实没有诸位大哥那般英勇，在营地里还老爱四处串门、多嘴多舌的，王老将军要罚他，也是应该的。只是将军这个惩罚的手段……未免也太折磨人了。
江钤辖中了箭。这事发生的时候小纪已回了营，细节他是听同乡小川说的。
那会儿两边已鸣了金，按说就要各自回营休整。谁料雍南人狡诈阴险，假意暂退，反手就让□□手往城下射箭。幸好江钤辖早有防备，他们一路后撤，也算有惊无险。
江钤辖自己却是走在最后。那会儿有个受了伤的兄弟在江钤辖身边，那兄弟伤得重，城楼上一箭飞来的时候，他不及躲避。
事情突然，江钤辖替这位兄弟挡了一挡，于是这一箭就没有射中这兄弟的胸腹，而是穿透了江钤辖的肩膀。
射箭的不知是哪个小人，偏偏有一身蛮力。江钤辖的血直染红了半边盔甲，但还是强撑着回了营，才扎倒在地。此时还不知怎么样了。
小纪啃着半张胡饼，听着小川半是感佩半是忧虑地说完了这一番话，然后就被安排来了这里巡逻。
喻先生替江钤辖拔箭的时候，郡主站在江钤辖的帐前，咬着唇默默地掉眼泪。
过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喻先生走出帐外，皱着眉望了望郡主：“伤得不算太重。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喻先生顿了顿，似乎不太情愿地又道：“你可以进去看看。”
但是郡主没有。
江钤辖睡着的时候，郡主就蹲在江钤辖的帐前，抽抽嗒嗒地掉眼泪。
小纪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要不是今天亲眼见了，他都不相信郡主原来也是个会哭的姑娘。
他还记得刚从京里出发那一会儿。那时候大家对郡主还有点意见，觉得小姑娘家家掺和什么不好，两国交战也是能开玩笑的么？
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大家说的不对。
那天傍晚，他的马恰好走在郡主旁边，他亲眼看见，郡主下马的时候，那缰绳都被汗和血浸透了，但是郡主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缰绳看，郡主就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过头望了他一眼。
那日下着雨，郡主披着甲，他只瞧见了一双眼睛，但他看出来郡主是向他笑了一笑。郡主的眼睛，很坚定、很明亮、又很温和，就像是春天里的太阳。
小纪之所以来投军，就是因为常常听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讲述小叶将军当年的风姿。
在部属们面前，小叶将军就是最温润最剔透的一块玉；到了面对敌军时，小叶将军又是最冷厉最锋锐的一把刀。
那会儿看着郡主的眼神，他就觉得，小叶将军从前，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而现在，小纪就看着这样的郡主，在离他不到十步的地方，哭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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