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小殿下言重了,”那老者立刻回礼,如此一来二去的客套几句,我便也算是打探仔细了这老者同那帝俊的底细。
所谓昊天上帝者,盖元气之广大,则称昊天,远视苍苍即称苍天,人之所尊,莫过于帝,讬之于天,故称上帝,万把年前帝俊此神可是做过众神之主的尊神,不过听闻他醉心山水于天下大事上没太多的心思,做了几日就退位让贤,领着妻儿老小一道归隐去了大荒不庭山,直到巫妖之乱他自不庭山隐居之处骤然抽身,坤净利落地以身祭道,自此天地间再无帝俊其人,我当年还很是大方的赞过他,实在是个性情中人啊!
然像这等性情中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啊!
那老者乃是昔日帝俊座下战将铜鹤,生就是梵天镜的一只丹顶仙鹤,因机缘巧合承了帝俊的仙泽,化为仙身,自此于帝俊麾下鞍前马后,帝俊仙逝,他便领着一众小兵数万年如一日守着帝俊的梵天境,实是位忠仆。
我隐晦询问过帝俊伤势,他亦隐晦着回了我个难色充弛的眼神,我已然了悟。
我几日前对忆川下断言,只怕是一语成谶,什么帝俊此次闭关得需个三五万年,三五万年啊,每日都得去一趟梵天境,费劲念上一篇磕巴绕口的经文,还要面对着同一张脸,虽则一众混沌始神皆得大道偏心生着天怒人怨的好相貌,但看看鸿蒙伏羲便知晓,再好的相貌也奈不过白云苍狗的雕刻呀,我这等没有耐性的人要三五万年的对着一张脸。
呵呵,呵呵呵,仰天长啸……
此事定下来仅三个时辰,那唤铜鹤的老儿便屁颠屁颠地候去了我的渺清殿,这仙者于我处虽是个小老儿,于我殿中那仅有千年仙龄的小仙木讷却足够诚惶诚恐一番,这不我刚从伏羲处归来,他便巴巴赶至九曲回廊处远远迎我,一张泛着大地色的木讷脸纠结的皱在一处,我不明就里的望他,边望边往殿处行。
他脸上愈发······“好看”。
黑里泛青,青里又染着不明就里的黑红,恕我直言,他整张脸混在一起就像一张调色盘,实在配不上我这渺清殿如此高大上的名号。
我实在看不过去:“你缘何这般模样?”
“回,回殿下”,他哆嗦回话,好一副不争气的模样:“是,是梵天境的管事仙者铜鹤上仙到访,说,说是前来同殿下商议昊天上帝之事,好似,好似,要请殿下前去梵天境小住几日”,此刻正行至前殿门廊,我闻言顿住,一边惊讶这小老儿竟这般等不及,一边不解邻里之距走大抵要多半个时辰,但施个法却不过弹指之间,为何还要入住梵天境.
“入住梵天境?这话,可是那老者亲自说的,又可言为何?”
“铜鹤仙者虽,虽未对木讷直言,但,但话里话外确是,确是此意”,这般磕巴磨蹭,正应陪我去给那帝俊叨念经文,说不定还有可能把那坤净利落的昊天上帝墨迹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无需再闭个万八千年的关。
我暗笑,也算是给这小仙木讷积福了。
“嗯”,我略点头,料想从她嘴中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得挺着脊骨,扮着沉稳君子的模样继续前行。
混沌初开时伏羲同女娲长居在混沌凡尘九州大陆的一座无名山上,那山不算高常年翠竹必漫,青叶摇坠,那地方气候好,没什么大风大雪,一条蜿蜒曲径直通山脚也很是顺畅,山脚下百来户人居住,大多以捕猎为生,此间也不乏靠炼香制药发家的大户,叶家是此中翘楚,那叶家老爷走南闯北惯是个识货的,又因着山上山下彼此来往频繁,伏羲同女娲就和这叶家结下了一段因。
那叶家老爷不但识货,连带他家的一众女眷皆和睦开明的不成样子,常年把姑娘家生来便是要娇养着的,而公子哥生来皮糙肉厚的怎么糙怎么来这等话挂在嘴边,叶家那位老祖宗更是时不时地拍着女娲的手遗憾几句:“唉!我家怎的生出来,皆是清一色的公子哥,不似妹妹你,如此有福分。”据闻那时女娲正抱着洛神宓妃,洛神沉鱼之姿幼时更为精雕玉琢,极为讨喜,女娲平素便是个宅心仁厚的,又架不住这人连夸带唠叨的许多次,当即就掐诀细算为他们家的小公子寻了门好姻缘,如此那叶家得偿所愿的得了位捧在手心的娇娇女。
我年幼不知事时,女娲常抱着我轻轻摇晃着讲些混沌凡尘、大中小三千世界同她和伏羲的往事,其中这一件乃是要教导我同万物众生皆是要结善缘的,于我看来却有另一番见解,这实在是有因有果的一桩凡尘事。
这因嘛自是姑娘家要教养,儿郎理该糙养这等念头深入神心,果嘛自是应道伏羲同女娲的一众孩子上,以终年养在他们身侧的我最为显著,我幼时做女娃娃的装扮,每日里侍女仆从乱哄哄绕着一圈仔细捧着,好一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精致模样,待我稳重些便穿上男儿装束,不过几日我身侧的百来十人便撤了个干净,仅留下两只无甚用处的小仙,一只灰扑扑的小妖厨和眼前这位窝囊木讷的小仙,因着我惯竖着个自力更生的人设,于随士仆从上自不该有什么“要求”。
好吧!
我素来羡慕忆川身边那只貌美如花,体贴入微的小狐妖。
但此等不靠谱的事,此等落差,仅在三十六重天伏羲女娲处有此等待遇。
瞧瞧,我安然长至今日实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