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心虚。
以及愧疚。
“对了。”云倚风继续道,“王爷还没给我血灵芝呢,是放在王城里吗?”
这回再也无路可退,季燕然只好一咬牙,直白招认:“王府里并没有血灵芝,那是我为了骗门主出山,瞎说的。”
云倚风:“……”
云倚风向后靠在软垫上,眼帘也垂下来,足足过了大半天,方才道:“嗯。”
这一声几不可闻的“嗯”,听得萧王殿下心里直颤,于是无可奈何道:“不然云门主先打我一顿?”
云倚风如实道:“欠着,没力气。”
“我已经命人出去寻药了,大梁没有就去南洋、西洋、东洋,或者北边的白刹国,再或者是更远的地方。总之天下之大,一定有能找到血灵芝的地方。”季燕然道,“还有王城那些太医,多给他们一些时间,未必就找不出新的解毒方法,本王保证,会将此事一管到底。”
云倚风抬头看他:“当真?”
季燕然举起右手:“发誓。”
“好吧。”云倚风叹气,“反正也没有别的解决办法,那先多谢王爷。”
他嗓音沙哑,还混合着一丝毒发后的残存虚弱,没说两句话就又开始犯困,临睡前不忘问一句:“这城里还有开着的成衣铺子吗?”
季燕然道:“怎么,云门主没带够衣服?”
“一共就两套。”云倚风打呵欠,“路上被枯枝刮坏了一身,这个也沾了血。”
季燕然点头,轻声道:“睡吧,这事只管交给我。”
待云倚风再度醒来时,桌上已经摆了整整十套新衣,都是林影一手置办的。他原以为在血灵芝的真相败露之后,自家王爷会被云门主追着打,甚至会被发一道江湖追杀令也不意外,却没想到会如此风平浪静地翻过页,一时间又是惊喜交加,又是惴惴愧疚,在此种汹涌激动的心路历程下,险些手一抖买空成衣铺子。
“让云门主多穿一点。”
他充满赤诚地说。
季燕然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嘉奖。
干得好!
屋内,云倚风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那十套花红柳绿的新衣,撑着腮帮子叹气,并且不由就又想起了雪山上,某人曾许下的那个金镶玉还要嵌翡翠的扳指,配在一起倒是一个风格。
萧王府出来的人啊……没救了。
“云门主。”季燕然端着托盘进来,“饿了一天一夜,下床吃点东西吧。”
云倚风坐在床边问:“外头干什么呢?吵吵闹闹的。”
“过年啊。”季燕然笑道,“是杂耍艺人来店里登高舞狮,顺便讨几个赏钱。”
“若是不说,我差点忘了这两天还在过年。”云倚风拍拍脑门,也没再提血灵芝的事,只吃着包子随口道,“王爷打算何时回王城复命?”
季燕然倒了杯茶:“云门主呢?不如随我一起回去吧,让宫里那些太医再看看。”
“已经来来回回看过七八轮了,我若再回去,那些老先生只怕愁得连胡子都要揪掉。”云倚风道,“反正脉象已经记了,诊也问过了,剩下的就只有翻书研究,我在不在都一样,倘若将来真能找出医治之法,再回王城也不迟。”
季燕然迟疑:“那……”
云倚风道:“我回风雨门。”
季燕然想了片刻,点头:“也罢,那我送门主回去。”
云倚风意外:“送我?王爷不用尽快回宫?”
“皇兄急着要见的是舍利,不是我。”季燕然单手撑着脑袋,“况且现在失窃的消息既已经传开,正好调拨一支军队,与林影一道护送舍利回王城。当初是我把门主接出山的,现在自然也得好好送回去,才符合……你们的江湖规矩?”
“江湖里没有这种规矩。”云倚风笑着看他,“不过王爷若要送我,求之不得。”
他脸上病容未退,依旧有些苍白,眉眼却笑得分外生动,不像叱咤江湖的风雨门门主,倒更像是个北上赶考的书生小秀才,背着书篓神采飞扬,旁人说什么他便信什么,所以轻而易举就能被途中遇到的……歹人,哄个团团转。
“咳。”萧王殿下心虚道,“云门主慢慢吃,我去厨房看看,鸡汤炖好了没。”
云倚风刚目送他出门,就又见林影走了进来。
“云门主。”林影道,“街上有卖糖馅儿包子的,顺便捎了一包回来,尝尝?”
“多谢林将军。”云倚风从油纸包中捏起一个,“还挺烫。”
见他心情像是很好,林影实在忍不住好奇,于是趁机试探了一句:“云门主,我家王爷那随口扯出来的血灵芝……门主当真不生气?”
季燕然在门外生生刹住脚步。
“生气。”云倚风小心翼翼吹凉包子,“你家王爷是第一个明目张胆,骗上风雨门的人。”
季燕然:“……”
林影如实道:“老吴也是这么猜的,还说王爷八成要被全江湖追杀。”
“怎么会?”云倚风失笑,“那可是大梁王爷,兵马统帅,江湖人就算再嚣张,谁又敢到他面前寻衅闹事。顶多是我怒火攻心,与他你死我活打一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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