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燕然在门外扶住额头。
林影清清嗓子,快速问道:“那云门主现在还想打吗?”我能帮你按住王爷。
“不打了。”云倚风擦掉手上的糖稀,“你家王爷戍守边关,出生入死护着一方百姓安宁,我又岂能为一己私利伤他。那血灵芝先前就没指望,现在一样没指望,算下来也只是我白跑这一趟,不亏,况且太妃对我也很好。”
这话虽说得云淡风轻,但事关生死,怎么想都该深深失落过一回,于是林影主动道:“往后我也会替门主留意血灵芝,西北那头多得是稀奇古怪的玩意,总有办法的。”
云倚风道:“多谢。”
片刻之后,季燕然推门进来,将林影打发去厨房端鸡汤。
云倚风递给他一个包子:“堂堂大梁王爷,站在外头偷听。”
季燕然坦白:“这叫于心有愧。”
云倚风靠在椅背上:“其实按照风雨门的规矩,都是要先见到酬金再办事的,王爷这回是例外。”
季燕然不解:“为何?因为本王是兵马统帅?”
“因为王爷戍守西北,曾数次平定匪患。”云倚风道,“我很小就没了爹娘,听说他们皆是死于土匪的马刀下。”
季燕然微微一怔。
云倚风继续道:“所以哪怕没有血灵芝,我一样愿意帮王爷这个忙。”
没料到他竟还有这段往事,季燕然迟疑片刻,轻声问:“是在西北吗?”
云倚风摇头:“不知道,我那时尚在襁褓,捡到我的人是个疯子,他也说不清。”
往事虽已逝,落在耳中却也难掩惨烈。季燕然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罢了,大过年的,说点开心事,想不想出去逛逛?外头可热闹得很,张孤鹤说正月十五还有一场花灯会,不如过完年后,我再送你回风雨门?”
云倚风答应:“好。”
“那走吧。”季燕然道,“东西已经吃完了,正好出去消消食。”
云倚风在那十套新衣里挑了半天,方才捡了一套颜色素净的月白纱衣,只是样子着实繁复,光腰带就要系上大半天。
季燕然正靠在门外等他。
云倚风扯着袖子埋怨:“这衣服——”
季燕然迅速站直:“好看!”
云倚风被如此直白的赞美噎了一下。
成吧。
见到两人下楼,客栈里的食客都在感慨,先前看这套衣服挂在王老板的店铺里,又贵又丑,还在嘀咕哪个傻子才会买,没想到穿在这位公子身上,却好看极了,裹上三四层纱也不见臃肿,反而越发衬得身形颀长,倜傥潇洒,连被风掀起的衣摆都分外风流。
果然啊,这种事,还是得看脸。
街头一群小娃娃打打闹闹,笑着从两人身边跑过去,嘴里不知在念些什么童谣,一个一个兴奋得小脸通红。
云倚风道:“往常都是待在风雨门里,这是我第一次在外头过年。”
“当真?”季燕然有些意外,又笑道,“那我这回可得好好补给门主。”
云倚风答应一声,随手在路边小摊上拿了个拨浪鼓。
萧王殿下自觉摸出钱袋。
两人逛了一路,也吃了一路。
直到日头西沉,方才找了个茶楼歇脚。
往下看去,视野极好。
长街两侧,华灯初上,挑出一片跳动热烈的光。道路两边挤满百姓,正在等着看游|行的火龙与花车,小娃娃们守在糖画摊子前,小心翼翼转动指针,盼望能落一个最大的凤凰。而那不远处的青石板桥,更是拥了个水泄不通,人群摩肩擦踵,不由就在心里提着一口气,生怕有谁会失足落水。这喧嚣而又世俗的烟火人间啊,像温柔的云絮与湖水,不经意就包裹住了心,哪怕火龙队已经远去,哪怕周围什么景致都没有,光是彼此间的那份笑闹与寒暄,就能令人驻足流连,不舍离开。
云倚风望着街道久久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燕然坐在对面,恰好能看到那双落满灯火的漂亮眼眸。
他其实很少这么仔细地观察一个人,但现在,横竖闲来无事。
被人一直盯着看,云倚风自然有所察觉,却贪恋人群嘻闹,实在不愿分神,便只浅浅扬起嘴角。
季燕然错开眼神,掩饰性地端起茶杯。
窗外有人大声鼓掌喝彩,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精彩戏码。
“走。”云倚风拉着他站起来,“我们一起去凑热闹。”
季燕然笑着跟上。
这一夜,望星城里的不灭灯火,映得连天穹都红了半边。
两人并肩穿过长街,侧身挤过石桥,吃了桂花酒酿,也买了糖画,就这么一直漫无目的地走啊走啊,直到街上游人渐稀,喧嚣声散了,才终于记起要回客栈。
季燕然道:“你若爱热闹,下回我接你来王城过年。”
云倚风随手挽好头发,一缕碎发垂下脖颈,也懒得再收拾,只扭头笑道:“好。”
季燕然替他拉高衣领,眼神不自觉就带了几分温柔。
脚步晃晃悠悠的。
月影将两人的背影,越拉越长。
——舍利迷踪·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进入下一个副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