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国奇第一次看到黄河，以前只在老辈人的传说中得知有这么一条大河，常年都是混的，舀起一碗水来，要有半碗的泥沙。现在他终于站在了黄河岸边。只见黄水滔滔，缓缓流向下游，在秋日太阳的照射下，白光闪动，有点儿刺眼；水面很宽阔，对岸的景象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众人都说有船来了，但赵国奇却没能一看找到。众人的欢呼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的确是有船的，不过是很小的一只船，也坐不了几个人，而且在水里一会儿看见了，一会儿又看不见了，像是随时都能沉没似的。赵国奇心想，这么小的船，如果要把岸上这些人都送到对岸去，怕是三天三夜也运不完吧？再说了，人家一定是要钱的，自己腰里的几个小钱够吗？……
这样想了想，他知道希望渺茫，也就不再寻找黄浪中的小船，而是歪着头向上看了一眼孩子。只见剩有歪着脖子，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他心里一惊：“坏了，怕是孩子生病了吧？”
剩有这孩子，可怜娘奶也没能吃上几个月，娘就没了；加上近半年来自己随波逐流，饥一顿饱一顿的，把个孩子养得又瘦又小……国奇想到这儿，就忙把孩子从背上挪下，抱在怀里，伸手放在孩子额头上试了一下，发现并不烫，这才放了心，知道的确是睡着了。他叹了口气，又朝河面上看了一眼，只见船已经接近岸边了，但他早已没了渡河过去的心思，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坐在远离人群的一块石头上，茫然地望着人群。
正在此时，他看到远处有个老人，身穿灰色长衫，拄着拐杖，背着一个包袱，朝着码头艰难地走着。他每走几步，便要停下来，喘几口气歇一歇，然后再朝前走。赵国奇猜测，这应该是一个读书人，或许就是什么落第秀才、私塾先生之类的人。而自己小时候，也算是上过几天私塾，读过一些文章的，就有意地多看了两眼。
这老人正在走着，突然身后跑过来一个人，把老人碰倒在地，却连头都不回一下，只顾自己赶路。赵国奇看到老人摔倒，急忙把剩有放在地上，跑过去搀扶老人。谁知老人的脑袋竟然被地上的石头磕破了，鲜血直流。赵国奇四下里看看，没什么可以止血，就将自己的衣襟撕了一绺下来，帮老人包扎了，然后把他扶到了自己刚才坐过的地方坐下。
老人拉着赵国奇的手，感激地说：“多谢你了小伙子，你是个好人啊！”
赵国奇问道：“老人家，你这是……”
老人长叹一声：“唉！——”然后就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赵国奇。
原来老人姓宋，名修，字家齐，本是黄河南陕州府宽坪村人。正如赵国奇所想的那样，他原是一名落地秀才，在当地也有点儿小名气，家境虽说不富裕，也算能过活。
不料有一年夜里永昌河发了大水，将自家的房子，连同睡梦中的父母都冲走了。他因为在外地给人家当教书先生，这才躲过一劫。之后他便到处流落，在街上卖文为生；遇到有人家需要孩子要启蒙的，他也当一段时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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