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康五年十一月初二,午后申时。
已经被反复拉锯、焚烧夷为平地的皎梅县城内,数万驻扎于此的缅军主力,正处在最为松懈的状态——
至少,相对于最近半个月内的其他时候,今天确实是最松懈的。
周遭的缅军兵力,一共有七八万人之多,皎梅县城里就驻扎了一多半。但因为城池太小,实在驻不下的部队,只好沿着皎山谷道,拖后依次扎营。
而他们之所以敢如此松懈,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谁让今天上午又下了一场大雨呢。随着雨季即将彻底结束,此前憋了好几天没下雨,结果今天再次下起来,雨量就比较持久,
大雨从己时一直下到了未时,此刻也未彻底停歇,依然有些淅淅沥沥的,就如同前列腺病人最后那点尿不尽的余赘。
这样的天气下,缅军从荷兰人那里买来的火枪完全没法使用,想来明军也成了拔了牙的老虎,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连缅甸国王莽白本人,都是这么觉得的。以至于连哨探斥候的安排力度都降低了,这么大雨山路又难走,既然注定没有敌袭,还折腾个毛线?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申时初刻(下午3点),皎梅县的守将突然得到斥候回报,说明军已经摸进到距离县城不足二十里路了。
毕竟大军驻扎,斥候还是要派的,天气好坏、发生战斗的几率大小,影响的只是斥候的密度和撒出去的距离,不可能完全没有。所以任是缅军再迟钝,当明军快摸到脸上时,还是及时做出了反应。
莽白当时正在午休,听到下属汇报,顿觉不可思议。
“什么?明军居然这时候来袭?他们前几天已经后撤了好几十里路了,现在杀个回马枪,岂不是刚才下大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行军了?李定国这是找死么?
快,下令全军出城迎击!火枪队改上刺刀在后督战压阵,让弓箭手当先御敌,准备沿山谷野战!”
属下部将有些不解,有人建议:“大王,何必急着野战呢?明军敢来,我们守城不就好了?”
莽白不屑地扫了一眼那懦夫部将,傲然道:“李定国难得主动进攻来送死,当然要死死咬住他,让他兵败后无法摆脱追击,最终将其掩杀重创!
若是我军守城,一旦李定国攻坚乏力,有序后退,我军再仓促开城门追击,还怎么咬得住李定国?还怎么确保充分利用李定国败退时的仓促慌乱?
而且这皎梅县城在短短半月之内,已经被攻破两次了,每次守军撤出时还纵火破坏,故意挖毁城防,就现在这城防,有和没有根本没什么差别,既然没什么值得利用的地利,还不如出城野战,死死咬住!
诸位不必害怕,李定国被我们消耗围困多日,必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他麾下士卒都不知被伤口化脓弄死多少了!蚊虫瘴气也肯定让明军战力大减,今日就是他们的垂死一搏而已!”
个别懦夫部将被斥责,其他阿谀奉承的部将纷纷拱手称颂:“大王料敌机先、用兵如神,此番李定国一心求死,咱就成全他!”
……
氛围都烘托到这份上了,不上也有点对不起观众。一刻钟之后,两军便在皎山谷口列阵对圆,厮杀一触即发。
因为山区地形逼仄,所以缅军人数虽然达到了来袭明军的三倍,但阵型的正面宽度却是几乎一样的。
双方都或多或少被拉成了长蛇阵,还有很多后军根本无法排开,到时候只能用添油战术逐次投入战场。
莽白非常自信,还亲临督战,不过他也听说明军有一种线膛枪射程很远很精准,不至于愚蠢到直接露脸。所以始终是在身边带了无数刀盾手护卫,要喊话也都是让传令兵找前排的骂阵手执行。
双方的嘴炮没什么好多说的,无非是再次斥责对方背信弃义,贪得无厌,兴不义之师。反正谁也打击不了对方士气,简短对喷后,明军就以叠阵法发起了冲击。
“弓箭手准备!”缅军这边,一线督战将领们也都如临大敌,随时准备下令让弓箭手集群放箭。
南亚和东南亚热带地区,弩是很少用的,主要就用弓箭和火枪。而弓箭的射程,也往往比北方民族的弓要近很多。
这都是因为热带潮湿气候会让动物筋腱快速老化,所以热带雨林气候的弓箭都是用亚麻纤维之类弹性比较差的材料作弓弦,放箭时的弹性势能,也就主要只能靠弓体木材的弹性形变来完成。
而弩之所以没人用,也是因为弩的硬质弩体形变蓄能很差,弩主要靠弦来形变蓄能,用不了牛筋弦,弩就等于废了。
这样的恶劣环境,导致缅军的弓箭射程,此前一直是被明军火枪严重压制的。弓箭手甚至需要顶着火力往前冲锋一阵才能开始放箭。所以之前历次战役,缅军伤亡才那么惨,只能把期望寄托于热带病毒和轻伤口感染。
而今天缅军弓箭手竟然敢原地不动如山等着明军逼近,而不是对冲上去急于放箭,显然也是因为各级士兵在战前都已经得到了上面的鼓舞,
知道了明军火枪兵今天没有用武之地,只能冲上来拼刺刀,所以缅军弓箭手士气才能一反常态地非常高昂。
可惜,这种高昂很快就随着明军进入武昌造火枪的射程而幻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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