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休便是郑戬。
章衡心道:他怎么知道的?
高易简笑道:“江南海商天下有名,杭州海商是其中翘楚,泉州海商在海外有名,但在大宋名声要小得多,主要是这边天高皇帝远,杭州离汴京太近了。
你既然想起了海运,那么从北边来,杭州是更近的,所以你大约已经找过郑戬了,老夫猜猜,他已经拒绝了吧?”
章衡暗骂了一声老狐狸,然后脸上适时露出钦佩之色:“知州真是神机妙算,这也能够猜中,不过郑学士并没有拒绝,老大人帮着小子奔跑呐喊了。”
高易简呵呵一笑:“江南海商只认钱,你找他们办事,若是有利益可图,他们跑得快,若是有风险,他们跑得更快!”
章衡喜道:“老大人,还请您登高一呼,江淮京西百万灾民,正嗷嗷待哺呢,高大人若是能施以援手,便是万家生佛!”
高易简叹了口气道:“朝廷若是有心赈灾,便不会派你一个小娃娃来,所以,这是你的自作主张吧?”
章衡咬着牙道:“小子的确是制置发运判官,协助发运使筹办漕粮事宜。”
高易简笑道:“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的差遣应该是江、淮、两浙、荆湖等路制置发运判官,漕粮筹办,从来与福建路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老夫可以肯定,这就是你自作主张!”
章衡直起了身子,平视高易简道:“知州想如何?”
高易简连连摇头:“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这么沉不住气!”
他叹息道:“老夫之前是一路转运按察使,现在却是一个边陲知州,你知道为什么么?”
章衡摇摇头,高易简又不是什么出名人物,他如何知道。
高易简笑道:“老夫没有得到朝廷的批准,便在泉州设置铁务,被大臣弹劾,于是被贬谪至此,高高在上的相公说了,你既这么偏爱泉州,那么便去守着去吧。”
章衡面露异色。
高易简道:“泉州这些年发展得不错,但少铁务,发展上就总是被制约,老夫不是没有申请过,但朝堂诸公就是不同意,老夫能如何,看着泉州一直被这个瓶颈而制约么?
所以老夫便私自在泉州设置铁务,后来被人告发,被弹劾,便落得如此田地了,所以,你还要自作主张么?”
章衡闻言笑了起来:“那老大人后悔么?”
高易简闻言惬意一笑:“有什么好后悔的,泉州人知道感恩,知道老夫因为他们被贬谪至此,他们委屈嚎啕大哭,但却还要在州衙前三拜九叩,感谢老夫的大恩德。
老夫来这里之后,就没有一个泉州人给老夫添堵的,这个知州,不知道干得多舒服,朝廷若是愿意让老夫在这里干到归田,老夫退隐之后便在这泉州置起良田美宅,子子孙孙都在这里扎根好了。”
章衡笑道:“老大人不后悔,小子也不会后悔,老大人为了泉州人富裕一些便愿意舍弃一路转运按察使不干,难道小子不能为了京西江淮两地百万百姓,舍弃一个小小的判官么?”
高易简闻言大笑起来,对章衡的态度格外的亲热起来:“好啊好啊,谁说大宋朝都是一些蝇营狗苟之辈的,这不是有一个后起之秀么,哈哈哈,真好,真好!”
章衡:“……”
高易简赶紧道:“老夫可没有说你老师,老夫说的是别人。”
章衡:“……”
您还是别解释得为好。
高易简十分欣赏章衡,泉州人也十分尊敬高易简,但此事并非高易简一言而决的事情。
高易简道:“此事关乎他们的身家性命,所以老夫也不能帮他们决定,但老夫会召集他们来这里,能不能不说服他们,就看你了。”
章衡十分高兴道:“说服他们是小子的任务,不是老大人的任务,老大人愿意冒此风险,小子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高易简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道:“到时候别讲老夫供出去就好了,老夫还要在这里颐养天年呢,更别将泉州海商给害了!”
章衡肃穆拱手:“老大人请放心,此事无论是成与不成,小子都会尽全力保护他们,若是他们但凡有什么事情,小子会将脑袋摘下来呈送老大人。”
高易简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果然高易简的权威可比郑戬高多了,第二天便使人来通知,夜间到某处酒楼饮宴。
章衡如约而至,进了酒楼,发现酒楼已经被包了下来,高易简身着健壮来了,笑着与他解释道:“虽说福建路山高皇帝远的,但海商之事还是不可张扬,老夫出席之事,若是被人所知,恐怕不是丢官那么简单了。”
章衡感激道:“小子之事,竟是令老大人担了这么大的风险,小子心中着实不安……”
高易简呵呵一笑:“你别将自己看得太重,老夫是看在百万灾民的份上,若是你小子之事,哼!”
章衡心内更加感激,高易简其实是不想让他心里负担太大,所以才说了此言,真要当真了,就是他不对了。
章衡忽而心中有了更多的勇气。
世道虽然艰难,但有如此多古道热肠的老前辈提携着他往前,这个朝廷虽然腐朽,但离间仍然有许多古道热肠,为国为民的热血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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