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未阻止他继续进行改革的决心。
十一月中旬又颁布诏令,削减了中高级官员的子弟荫补为初级官员的人数,还降低了长子等以外的亲属荫补官的级别。
荫补的初级文官要经过考试,武官则考武艺或兵书,然后才能出任相应的官职。
这是改革“十事”中的“抑侥幸”。
范仲淹的担忧是正确的,这三项政策一宣布,顿时舆论哗然。
而开始施行之后,更是抱怨声音不断,颇有些群情汹汹的态势。
章衡专心写书,每日去佥判厅里办事,办完之后便是开始写书,外面的纷纷扰扰本不想多管,但人在官场之内,又岂能独善其身。
十一月中旬,章衡又升官了。
章衡职官升一级,从秘书丞升为左正言,然后被除去签书判官一级转运判官职位,加流内铨事。
本来说升官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尤其是是这升得嘎嘎快的时候更加值得高兴,但这差遣章衡不太满意。
因为这是个特么的得罪人的活啊!
流内铨是个什么部门,这个机构掌文官自初仕至幕职州县官的铨选注拟和对换差遣、磨勘功过等事。
看明白了没有,意思是,章衡被拖进这庆历新政里去了,还特么是干得罪人的活!
章衡怀疑是范仲淹这狗货使得坏,跑去问了一下吴育,果然,这差遣虽然不是范仲淹给推荐的,但却是欧阳修给推荐的,欧阳修是范仲淹的人,所以,这还得归罪于范仲淹。
虽然有些不乐意,但来都来了,还能不去上任不成?
而且,这大约也是酬功的意思吧,虽说开海禁不是范仲淹的本意,但章衡算是当了范仲淹动江南系的排头兵,事情成了,当然也是要酬功的。
功劳是我的,干嘛不要!
于是章衡便屁颠屁颠的跑去上任去了。
可是当章衡来到了流内铨,兴奋之情消却。
因为流内铨掌管自初仕至幕职州县官的铨选注拟和对换差遣、磨勘功过等事,可以说天下官吏,除了京朝官归审官院官,其余的皆归流内铨管理。
大宋官员多达几万人,加上吏员更是不胜数,而这么庞大的数量,流内铨里面竟然只有两个判流内铨事,以及吏员十几个!
章衡一看便知道这活根本没法干!
如果仅仅是选官选差遣之类的,这活倒是可以干,可这一次是要磨勘。
什么叫磨勘,便是后世的kpi考核。
几万人,乃至于十几万人的kpi考核,就算是有电脑的后世,这个部门也得至少一千多人,加上地方上的人事干部,至少得有接近一万人。
而这大宋朝的流内铨,就两个正官,然后十几个吏员……这不是闹着玩嘛!
不过他与另一个流内铨的短暂沟通之后,他便明白了。
原来的流内铨其实工作也算是简单,虽然程序上还是挺正规的,磨勘时一般会要求提交四个文件。
即「解由」,类似申请书,证明函的结合。
二是「举状」,即上级的推荐函。
三是「家状」即自身家庭档桉。
四是「考状」,即上级写的绩效评定。
可见在制度设计上,磨勘是需要考察该官员的治理成果的。
但是,在实际操作中,流内铨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审查这些资料的真实性,所以往往只能对这些评定做很肤浅的应付。
大约只能看看格式对了没有,有没有哪项资料没有交全,以应付长官们的考察。
并不会去审核里面的资料的真实性,最后在实际执行中,便只能依据该官员的资历而非实际绩效。
同僚拿出来一些之前的资料,章衡看了十几份之后不由得哑然失笑。
因为绝大多数人的磨戡文件内容都是雷同的,甚至连政绩之类的都是复制粘贴……哦,他们没有电脑,那就是相互抄写。
好家伙,后世抄袭论文,这年代抄的却是政绩。
章衡直呼好家伙。
但是,现在不行了啊!
若是按照范仲淹新的要求来做的话,这十几个人就算是把命都给填进去,也干不出来什么事情的。
原来的流内铨喜道:“你能来真好,这活我是干不了了,我已经申请调离了,来来,交接一下,我马上就走了。”
章衡:“……”
章衡赶紧拉住原来的流内铨道:“流内铨有两个主官的,我来了你也不用走啊!”
这人苦笑道:“这活谁爱干谁干去吧,范参政太严格了,天天盯着这边,有一点小错误便要噼头盖脸的责骂,可你看,就咱们这里老弱病残十几人,能济得了什么事情,这活我实在是干不了了,您一个人好好干,这职位也是个肥差……嗯,别的不能再说了,再见!”
章衡:“……”
章衡又拉住了他。
他一张富态脸顿时皱成了苦瓜脸:“我的娘咧,您别这么为难我,我真干不了了……”
章衡道:“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人手不够,为什么不申请增加人手?”
原来的流内铨露出笑容:“你说这个啊,那我问你哈,范参政搞的这一套目的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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