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解决冗官……”
章衡闭嘴了。
原来的流内铨欢天喜地的走了。
章衡就差扇自己的嘴巴子了。
问什么傻逼问题。
范仲淹为了解决冗官的问题,然后现在要过去申请增加人手……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
想及至此,章衡立即下了一个决定——这活,真没法干,赶紧走人!
章衡出门左拐——那边是审官院。
章衡是京朝官,归那边管。
章衡进去赶紧要求调岗,审官院那边的主簿一听是流内铨刚来上任的章衡,立即将他赶出来:“你这差遣是范参政委任的,你想请辞,找范参政去!”
章衡也来了脾气道:“那我也不就任了,我会开封府当佥判去!”
审官院主簿一笑:“晚了,你那佥判的差遣已经被卸任了,你不想当这流内铨也行,辞官呗。”
章衡一下子鼻子都给气歪了,他忽而想起来,我特么还是转运司判官呢,赶紧跑转运司去,然后也被赶出来了,因为新的判官也上任了。
也是,差遣多紧缺啊,尤其是转运司判官这么好的肥差,多少人盯着呢,大约章衡的差遣刚被解除,不出一刻钟,便被人给顶了!
怎么办?
章衡有些傻了。
遇事不决找老师。
章衡找到吴育。
然后又被赶出来了。
吴育是这么说的:“你以为任官是那么儿戏的,哪能是你不喜欢便不干的,不干,那你就回家歇着去!”
章衡站在大街上,差点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诶诶,不至于不至于。
不过他茫然地站在大街上,有些啼笑皆非。
解铃还需系铃人,找范仲淹去!
可范仲淹忙啊,等到晚上月上中天,范仲淹才一脸疲倦的见了他。
第一句话便是:“今天的磨勘完成了?拿来给老夫看看。”
章衡赶紧老实道:“这活我干不了。”
范仲淹顿时皱眉:“干不了,为什么干不了?”
章衡回道:“人太少,活太多,干不了。”
范仲淹顿时勃然大怒道:“你不是干不了,你是不想得罪人吧,能干干,不能干滚蛋!正好多出来一个差遣,让能干的人去干!你也别当官了,回家歇着去!”
嚯,还是这狗脾气。
章衡不惯这狗货的狗脾气,很硬气的出门,并且撂下狠话:“你让我干,我就给你捅破天!”
范仲淹呵呵一笑:“老夫等着。”
章衡出了门,低声骂道:“不当人子!”
然后里面也传出了范仲淹的骂声:“不当人子!”
章衡嗤了一声,不屑一笑。
回家,吃大餐,睡一觉,准备……明天上班。
打工人,打工魂,被领导骂,很正常的不是,来都来了,还能辞了不成,考个官多不容易啊,再难干也要干啊,宋朝的官儿,多难干也有限嘛,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再苦再累还有老前辈累?
嗤!
不当人子!
第二天一大早,章衡提前抵达流内铨,等到人马到齐,立即召集人训话。
他叉着腰,准备来一场职场pua,但等他看所有人的时候,这口气也歇了。
“这位阿伯,您多大年纪了?”章衡小心翼翼问一位摇摇欲坠的老吏。
老吏老态龙钟,一副一级风也能撂倒的模样,老吏咧嘴一笑,章衡分明看到了老吏最里面只剩下几颗牙齿。
“八十有六啦,年近古稀啦,能活到这个年纪,老朽知足啦,上官可是有什么事情要问老朽,别的不说,老朽虽然年纪大,但记忆力还是很好的,就算是太平兴国年间的事情,老朽也是知道一二的。”
太平兴国?
章衡一瞬间有些迷茫,然后掐指一算,大约是七十年前。
章衡:“……”
章衡又看向一个小娃娃模样的小吏,小吏赶紧道:“小的今年十六岁。”
老吏笑呵呵道:“这是俺孙儿,当年老朽进入流内铨……哦,当年还叫差遣院,太平兴国六年初设,当年老朽也大约是十五六岁进来的,呵呵。”
好家伙,还成了世代罔替了。
怪不得之前的流内铨说这些吏员都是老弱病残,这老弱就在眼前,病残么……
一个病恹恹的仿佛痨病鬼的中年小吏,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时不时还咳嗽几声,章衡下意识的挪远一些,免得被感染肺结核,这时代,治不好的。
另外一个应该叫地不平,两只脚一短一长,站在那里斜着身子。
倒是有几个看着正常一些的,但一脸的油滑,一看便是奸猾小吏,这等人吃拿卡要最厉害,要他们干活……呵。
章衡无力摆手:“散了散了,干活去!”
章衡回了流内铨的签押厅,口中不断地叹息。
这大宋朝若是不亡,也着实对不住这些人,堂堂一个掌管帝国官员升迁的所在,竟然是一帮要么老弱病残,要么油滑贪婪的小吏在掌管,这王朝不亡,也着实是没有天理了!
“没天理啊!”
章衡哀叹,不是在叹息大宋朝的命运,而是哀叹他自己的命运!
这活,该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