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巴罗在心中不屑地暗骂。想到最初玛丽也曾无力地站在弱势的一方,不过是依靠别人施舍的新能力才勉强克制住自己而已。
虽然手里仍有天合玉橝之剑尚未动用,可他毕竟不擅长近战,一旦这柄象征意义大于实用意义的剑被玛丽的血咒控制,就算后者不出言讽刺,自己也绝不会好受。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思路又绕了回来。为什么两种思想的冲突如此不起眼,对玛丽的影响竟是微乎其微?
看玛丽现在这股精神样,几乎已完全从那两次反噬中恢复了过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基督明明对异教徒……
等等——
基督对异教徒的态度固然残酷,可佛教似乎并非如此。
玛丽的思路,应当是先由零星的线索想到利维坦的可能;再调用佛的力量探视;最后再重新回到圣经中寻找战胜之法。
重点并非是玛丽在使用佛的时候偏向基督。而是她在贯彻对基督的信仰的中途,却僭越到了属于佛的世界。
也就是说,那股混乱并非来自佛,而是来自基督?
信子的人有永生;不信子的人不得见永生,神的震怒常在他身上。
玛丽的理念,所有的信仰,乃至一切,都不过是复仇的工具。她的信仰正来源于她的母亲,不是吗?基于信仰天主的借口,展开一系列复仇。回头看来,她的所作所为,早已违背了主的意愿,她污浊的念想,更是玷污了主的纯真。
神的震怒常在他身上,但仅靠穿越时间和空间的虚无缥缈的矛盾还远远不够,玛丽需要一场审判。只有这样才能引燃神的震怒,让玛丽为心念不纯付出代价。
越发接近真相的尼克巴罗一时却陷入了心中那道最深的怀疑,说起来,那其实是他自幼时便有的疑惑:圣经中所描绘的唯一的神,祂是真的存在的吗?
这样的猜忌上一次出现,还是利维坦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只是此刻的感悟,不仅带来了与上一次如出一辙的困惑,更带来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开阔——
魔域、联合天国,其成员皆自诩神明。
可若是如此,那圣经中的上帝,又该是何等的存在。神天国的那位宗神——真主之影穆罕默德,他所信仰的真主;以及波旬常挂念的佛祖,他们又会是怎样的存在……
基于两种情形,尼克巴罗也不知心底是否愿意接受此类事实。
但真相,永远是真相。欲知团团迷雾之后的真相,眼下唯有一试——
祷念,以神之影的身份,审判眼前践踏天主尊严的罪人。
一股来自远方的深意。伴随着审判的心意。一同占据他的身体。尼克巴罗的气息顷刻间大变,原本照耀通身的神圣金光,竟然逐渐蜕变为内敛而高傲的紫光。
天使的双眼紧闭,但眼皮下的异色瞳孔却肉眼可见地流动着,在额间融合、汇集成一颗亮紫色瞳眸的眼眸。天合玉橝之剑也不知何时浮现在他面前。它的剑柄不断伸长,直至变为一柄长枪。
亲眼见证着神迹的诞生,下方的玛丽已目瞪口呆。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气息,也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压迫。
令人窒息的气流夹带着绝望的无力感,巨大的落差,顷刻间就让玛丽陷入疯癫。
不知为何,她立刻就将罪魁祸首锁定到圣经所指的那位天主身上。
由蓝色、朱红色凝结而成的紫色……这是什么?是祂的祭司?还是祂的帷幕?
祂真的存在吗?既然存在,为何只是看着祂的教徒受罪,却在如今降临,只为惩罚她?
不,不能这样,不该这样!她想起反复无常的父亲,轻蔑自己的丈夫,被囚禁至死的母亲,还有那段身为侍女的日子,她心灵的贫困,婚姻与家庭的贫贱,就像磨碎的王冠陷入泥潭一般的梦想,虔诚的信仰,渴望被落下的目光,她想得到的一切,她放弃了的一切,她本可能得到的一切!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作贱自己!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为何却要成为别人的工具却只能忍气吞声!
明明是那段盘踞着荣光和耻辱的悲惨岁月加害于自己,为什么他能害人,可神却将她的复仇当作罪孽!
明明只差最后一步,区区神明——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自己!
扭曲的仇恨蔓延至血河中每一滴血液上,她向其中倾注了自己全部的神力与心血。
“一切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