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下阙被宇文时中吟出。
置于景后的是写人,“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盛装的仕女说笑着走过,唯有衣香在暗中飘散,溺水三千,却均非我关注之人,苦苦寻觅中,俄而眼前一亮,在灯光之侧,意兴阑珊处,分明不就是她形单影只,似有所待!
“蓦然回首”那一霎,是苦苦相思的凝聚和升华,是悲喜莫名的感激涕零,笔痕墨影中,永志弗灭!
“到得此时,在下方知浮生兄写灯、写月、写烟火笙箫,社舞交织的元夕欢腾,眼花缭乱的游人仕女,原来都只为衬托一个意中人……浮生兄笔墨之美、文心之妙,行简佩服的五体投地……可恨之前有眼无珠……”
收回望在楼下的目光,刘一止看看燕青,目光难言地叹了口气,他在人群中挤着,退后一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倒是把正在书写的燕青搞得有些无奈:“行简兄抬爱。”
……
随着宇文时中将这曲词诵完,风云阁内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都在默默咀嚼品味着这曲词作。今晚能来此间的,学识多多少少都是有的,其中即便是有学识稍欠,不甚理解这词是否好、好在哪里的,也为周围的气氛同化,静静坐着,不敢说话。
舞台后的房间里,灵雨微微挪动脚步,走到乐婉跟前:“乐婉姐……他,这曲词……怎么样?”
这天晚上,望着楼上陡然出现的燕青,灵雨心情复杂到无以言表。
四时苑里,她认识燕青最早,燕青初次进门,随后能留下来,说起来还是拜她所赐。
灵雨年龄不大,张菁也未让她学习琴棋书画,平日里让她跟着见人处事,学到的大多也是算学之类的实用之学,大抵是按管事、帮手的路子培养。对于她,如普通人家的女子早早的结婚生子,张菁也是乐见其成。
她遇见了燕青,懵懵懂懂似是喜欢,因为张菁一句话无疾而终。
这天晚上,看着楼上化为“浮生”的燕青,灵雨心中在想:张姥姥早知道了他便是“浮生”,才华横溢,这才骗我他有了娘子,让我莫要痴心妄想吧。
虽说摁下了念想,可心里终是感觉不一样。灵雨对诗词不甚精通,这时听外间极静,房内的女娘也是无言,忍不住问起了乐婉。
乐婉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显得恍惚,似乎未有听到灵雨的话,倒是进门不久的邬轻曼接上话来:“怎么样?好!极好!绝好!上元词里也就欧阳永叔那曲‘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生查子可堪一比。”
新郑楼的琼芳笑着反驳:“那曲生查子全文如同白话,奴家倒觉得比不上此曲……轻曼姐姐,奴家觉得,上元词,以此词为最……不知今晚哪个有幸,能得唱奏此曲……”
……
女娘们说话间,风云阁的气氛渐渐活络起来,众人交头接耳地谈论起这曲词来。二楼那边,有两个州学学子也提起了欧阳修,倒不是在说《生查子》。
“你说,若欧阳大家再世,两浙第一才子刘行简会因为他的一曲词作而五体投地么?”
另一人想了想,无言摇头。
“刘行简如此作态,今晚、日后怕无人再敢不服燕浮生。两浙第一才子的名头要换人喽……”
他们自是不知,刘一止那一礼,叹服的不仅仅是这曲词,更有《三国演义》,更有那曲《临江仙》,其中或许还有着之前以为燕青是青楼账房,而在内心深处略带鄙夷的一丝愧疚。
书台前,燕青望着刘一止,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这时代便是这样,阶层分明,他对之前几次见面刘一止等人的冷淡态度称不上有什么恶感。好感自然也没有,大家是陌生人,各行其是,互无关碍。
随后,燕青提笔在宣纸上留下跋尾。
——戊戌年上元,风云阁,赠乐婉。
乐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