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朝廷也是这般行事作风?”
“长久以来都是如此,掌马院的饷银是从兵部分来的,韩政令来了之后还好些了,他们知道您是从定王府来的,多少还余点情面,上一任的掌马政令还在的时候,经常便是缺东少西的,他也不敢站出来说句话。”
朝堂之事,从来都是无理可论,本以为在这掌马院养养马,就与这些烦心之事隔绝了,却原来,只要身在此处,就不能清静。
正自思索间,却听副官轻声唤了自己一声,接着便忙不迭地退下了。
南宫莲月见那副官瞧见自己便退了下去,只得走上前来。
萍儿识趣,忙上前去将案几收拾好,又小心将食盒一一打开,还不忘说了一句,“韩将军,您再忙于公事,郡主给您带来的汤都快凉了。今日这汤名唤鲍鱼菇子汤,鲍鱼是前几日刘员外家送来的,郡主挑了几只最肥美的拿冰镇着,今儿天不亮就起来熬着,足足炖了两个时辰,专给您补身子的。”
南宫莲月在一旁静静听着,嘴角挂着浅笑,偷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男人,见他面上神色便如过往十年中的每一日般,亦觉好笑,他这幅脾性莫非要到老到死么。
说起来,他二人相识也有二十载,他是看着她从一个幼稚女童长成了如今的模样,她又何尝不是看着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终成如今的这份沉稳内敛,不苟言笑,只是,横竖看着,这个人,这张脸,这份神采,当世无双。
待萍儿退了下去,南宫莲月将一只包裹轻轻推了过来。
“将军,快入夏了,我差府上人给你做了几身薄衣拿来。”
这衣裳自然是南宫莲月一针一线缝制的,只是,她若说是自己做的,此人便就有了不收的由头。为了避免那人开口拒绝,女子忙又开了口。
“今日前来,本是找韩将军说正事的。熙月昨日进宫,陛下吩咐了他一件差事,遣他去南泽见那大皇子,劝其休战呢。”
韩刍夫闻言色变,这朝中能人众多,怎会将如此要紧的事托付给了一个毛头小子,这怀信公做何打算?
“殿下应下了?”
“他自然是应下了,直说陛下看重他呢。”
从王舍城到南泽,一路上山高水远,南宫熙月虽行事乖张,却也还从未单独出过远门。
况且,这朝堂之事,有了这开头,便休想抽身远去,他自是年轻气盛,想要有一番作为,殊不知,能做一世的闲散王爷,亦是另一番境界。
“将军,你说,陛下为何突然看上了我定王府呢?”
为何?去问问那君兰殿里的女子,自然便知了。
君兰殿内,余香袅袅。
赫羽边吃着茶,边翻阅着大凉近两年来的徭役赋役录本,这些录本她已从头看了两遍,此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及至内侍前来通报,掌马政令求见,方才嘴角一扬,忙将手中物什放到了一旁去。
前两次见面,皆是见他一身粗布的模样,第一次见这个男人穿戴的如此整齐,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陛下笑什么?”
“鲜卑人已被赶走了,朕不笑,难道还要哭么?”
韩刍夫不语,望着案几之后端身而坐的少女。
她仍着一身朝服,高高的冕冠把一头青丝裹的纹丝不乱,将一张小脸衬的愈发神采奕奕。见她笑语盈盈地看着自己,看来是全然不记得,那日禁军前来接应之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住自己腰带不愿松手的糊涂样了。
“韩将军,你进宫来见朕,想必定是有紧要的事吧?”
“陛下何必装糊涂,南泽一行,为何偏偏选中了定王殿下?”
“哦?定王乃是皇族之后,为江山社稷费点心思,莫非不该?”
“殿下侑于北疆十年之久,早已远离朝堂,他哪里知晓这诡谲多变的政事?”
赫羽闻言,站起身来,脚下步履缓缓,口中则是振振有词。
“将军说的可不对,你虽受三皇叔所托,守护着他一双儿女,却也不该将堂堂定王困于羽翼之下,阻了他问步青云的好志向啊。定王虽是皇族之后,却一无战功,二无献策,朕自然是想着他安生度日的,只是这悠悠之口,谁能去一一堵上?若此次定王府能让两国休战,日后这满朝文武,谁还敢轻看他们半分,将军你说,是也不是?”
韩刍夫盯着那一张小脸细细看着,明明就是个孩子,非得装出个大人的模样。
她口中之言也不无道理,若远离了朝堂,自然可以不用计较成败得失,可既然回到了这里,即便自己不想卷入明争暗斗的漩涡,也禁不住总会有人将你拉回踩高捧地的校场,少年人心性,岂能避免。
“若陛下非要让定王前去,我便有两个请求。”
赫羽嘴角一扬,暗想他应该只有一个才对的,怎的还多出了一个。
“但说无妨。”
“一则,我要随定王殿下一道前去,二则,日后掌马院的饷银须得朝廷亲自拨出,不再走兵部的路子。”
“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