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刍夫看她眉眼比初见之时舒展了许多,又开了口,“你在宫外的日子,过得可还习惯?”
赫羽也不抬头,轻言一声挺好的。韩刍夫笑了笑,她还能在自己面前诉苦不成,只是依他所见,她过得当真也不差,这教他心头倒有几分失落,好似她若真的过得不好,便能由着自己为她做主了一般,这些日子不见她催自己回南疆营房去了,自己倒将此事记挂在心上了,季北望隔日便要差人来催一回,南泽人厉兵秣马的动静早有传来,这一年怕是很难相安无事下去了。韩刍夫暗叹一声,生怕唐突了她,问道,“你打算一直在这处住着?”
赫羽一顿,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的,却不曾想,竟是捱到现在才开口,她隐隐觉得,此次重逢之后,这人在自己面前小心得很,全然不是他以往的作风,她曾想过,若他强硬,她定是顽抗到底的,可他这副绵软之态,倒教自己难为起来,当真是想发难都寻不到由头。
“如今的我,身在哪里都一样的。”这话假的过分了,怎么会一样呢?
“你若忧心你不在这处了,这里的百姓便没了仰仗,那倒不必。”韩刍夫这话说的够明显了,即便她南宫赫羽离去,右江这处仍有将士们守着,他心头一横,继续说道,“先前季将军借我一处宅子,离着南疆大本营不远,两进的小院,够住七八个人,你若愿意,便住进去,未经你应允,我绝不前去打扰。”
赫羽听罢,先是一愣,他倒是直接得很,继而却是想笑,他堂堂大凉的兵马大将军,还须得麾下之人借来一处小宅子安身,终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几分感动,未经自己应允,他绝不前去打扰。她屏息凝神,抬起双眸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面色如常,嘴角还佯装着笑意,他何时在自己面前这般卑微了,抑或是他向来都是这么卑微的,自己此刻方才发觉罢了。只是,当年忘川之前,是他二人活了下来,北正公死了,连尸身都不复存在,一阵清风袭来,赫羽眉心一闪,稻苗都开始下种了,已过春分,清明快到了。
“韩将军,你若军事繁忙,自便就好,时至今日,你还肯这般为大凉劳心,我南宫赫羽真心感激,却也无以为报,若真有暴乱那一日这大凉基业都不在了,我在不在,又何须计较呢?”
赫羽说完,端着木盆招呼上南宫昭便就往回走去,韩刍夫望着她背影,苦叹一声,追了上去,自她手里端过木盆继续走着,只当方才自己一番肺腑从未出过口。
她若心有执念,他便等,只要他等得起。
回到家中,芳琴姑姑与福海早回来了,做好了饭菜在等着,今日想来是打算留着韩刍夫用饭的,刻意多做了两个菜。还未及主人开口,韩刍夫倒是识趣的很,借口营中事务匆匆便走了。赫羽忽而觉得自己是否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即便抛开什么荣辱爱恨,当下这形势,自己一味的撂冷脸,若真将他激怒了,这大凉安危可怎生是好,这人的脾性又有谁能猜得准呢,他或许肯为自己不要命,却不见得会为了这南宫家的江山吧,只是,自己要他那条命又作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