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长子,原配嫡子,可是,原配嫡长子也比不过长在他阿爷身边的姨太太生的。
儿子却不是长孙,这么找去香港,也不知道他阿爷看重不看重?
他愿不愿意供伢仔读书,还管不管得了家,做不做得了主?
不去,又不行。这里的中学校里面都已经闹起来,哪里还有安静的地方给阿仔读书!
儿子的读书重要,前途重要,总要去找一找,去求一求,拉下这张脸皮,收藏起来,也要去求一求他们。”
中年汉子名叫林孝儒,三岁时,他的爹,林有道,就去闯南洋,后来,又到了香港。
阿爹离开时说,闯出头,他就回来接阿娘,接阿么阿爷…可惜,他一直没有回来过。
林孝儒知道他已经出了头,有了公司,有了码头,有了大船,也有马仔。
阿爹忘记了他说的话,他的阿娘却永远记着,等着。
阿娘带着他守着三间屋,几亩地,伺候着公婆,艰难度日。一直等着他的阿爹。
有他阿爹的消息那一年,他已经十五岁,在读中学。
从那以后,他的阿娘每年能收到阿爹寄回来的钱,信。
尽管,阿娘,阿么(婆)阿爷已经见不到阿爹,愁苦的脸上终于有了苦难过去,幸福到来的笑容。
十年前,阿么阿爷去世以后,阿娘就再也没收到过阿爹的信,钱。
初始二三年,阿娘还日日夜夜地担心,以为阿爹可能因为父母过世,伤心过度,身体有了不好。
后来,有人带回来消息,阿爹说,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当由儿子孝养老娘。
阿娘又日日夜夜地伤心,总是哭着念叨,“你阿爹不要我们两母子了…他不要我们了。”
他只能劝慰阿娘,“阿爹已经老了。那不是他的话,肯定是那边的姨太太和她的儿子们的意思。”
阿娘听了儿子的劝慰,又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急急地说,“阿仔,你说的对。
这不是他的意思。他怎么会不讲道理?他可是读了很多书的。
我孝养了公婆,送了终,戴了孝,又安葬了他们。
他不会没良心的,不会的。他如果没良心,祖宗们饶不过他。”
林孝儒只能任由阿娘抓着他的手,又一顿长长的自言自语。
他知道,他的阿爹早就已经不要了他的阿娘。
多少女人被男人抛下,他们去打拼,去创造他们的世界,胜利。
他们有了世界,得了胜利,也会有更年轻貌美的女人。
有了女人,何愁儿子!儿子多了,老家的,也就不重要,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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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嘣嘣…嘣嘣…”柴油机的马达声音,伴随着颠簸的小船,在夜色里往香港驶去。
不大的船舱内,挤挤挨挨十几个男人,背靠背拥挤在一起。
林孝儒靠在最边上,紧紧地搂着儿子。
九月的南方,白天还有点热,晚上,“呼呼”的海风吹着又有一点凉。
十几个男人似乎寒暑不侵,不晓饥渴。
他们未出一声,各自都竖着耳朵,仔细又认真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在心里分析着所有可能的情况。
海风很大,浪很高,小船被抛起又落下。
这么个样子的天气,这么个样子的夜晚,令人有惊有喜。
惊的是,风急浪高,要游一半的行程过去,危险性增加。
如果水性和体力,差一点,那么很可能葬身在海里。
喜的是,这么样的天气,巡逻的海关警察会松懈。
他们更容易上岸,更有机会融入街道人流。
林志远听着风声浪声,心里惧怕,却不能说。只将瘦削的身子更紧地偎入父亲的怀里。
尽管,父亲也不高大,不威武,相反,还是个瘦瘦的小个子。怀抱也单薄,可父亲是他唯一的依靠。
他也跟着大人们竖起耳朵听动静,忽然之间,柴油机的马达不响了。
船舱热闹了起来,挤在一起的男人们都分散开。
他们站起来,脱下身上的烂衣服,扔在一边,裸着背脊。
然后,有条有理地取出动物的膀胱袋,小肠,吹涨,结在一起,套脖子上,手腕上。
“好了。前面就界线。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
还有一半的路程,你们需要自己游过去。
我看你们都晓得规矩,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就不多费口水。
如果你们之中的哪位,不好彩被差佬捉到,莫提我与我的这条船。
不然…不过,你们的家里还有亲人…我相信你们…”
大家都听着船主的话,但没有哪个回话。
他们已经在边吃干粮边活动身体,做好热身,准备搏击潮头。
哪个人都是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裤衩,背上背一个用油纸裹紧绑实的小包袱。
林志远也不例外。他十二岁的年龄,身子骨却像十岁的孩子。
父母亲生他的时候已经四十有多,母亲的身子骨又不太好。
他在八个月时出生,差点没养活。磕磕绊绊的,长到这么大,已经很不容易。
他们父子等其他的人全部跳进海里之后,才走出船舱。
“你的父子俩等等。”
船主拿出一个拖拉机的烂轮胎,递给林孝儒,“带上吧,没力时抱着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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