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个龙无驹手下的斥候,在贺兰山发现了张韶部后,立刻返回去给龙无驹报讯,於路上,他碰见了好几拨本部的其它斥候,便把自己发现的军情分别告诉与之,这些斥候遂分散沿途,守在入朔方的必经之地,等待张韶部的到来,然后再次第回报。
眼前的这两个人,就是这些斥候中的一拨。在他们之前,除掉最早的那个斥候,已有两拨斥候随后等到了赵染干部,相继奔经此处,赶回禀报龙无驹了。——也正是因为赵染干部的行军,已经完全地被龙无驹部掌控,是以这两斥候才能发现他们的这般及时。
茫然不知己部行踪已然暴露在龙无驹、温石兰眼皮子底下的赵染干,坐在马上,朝前望了片刻沙漠,转目西看,又朝西边看了会儿,做出了决定。
他扬鞭前指,说道:“就算入了前头漠中,咱们还是得折往西行,不如干脆直接往西吧!”
从於赵染干近处的诸骑里头,有一个四十上下的唐士。
这唐士闻言,说道:“大率英明。只是咱们如果由此向西,是不是得遣人去给张将军送个信?”
此唐士便是当年赵宴荔帐下那个曾代表赵宴荔,出使过孟朗军中的杜琅。他之前陪同被选为质子的阿利罗来了定西,贪恋定西的“富贵”和“安逸”,就没有再回去赵宴荔部中。再后来,赵染干投附朔方,仗其是赵宴荔嫡子的身份,把他从阿利罗那里强行索要了过来。赵染干认识的唐字不多,杜琅於今算是他手底下的一个文士,负责些公文、应酬等的文字工作。
赵染干说道:“那是自然。”
杜琅说道:“不知大率欲遣何人报讯?”
赵染干瞅他眼,问道:“老杜,你想说什么?”
杜琅干笑而不失谄媚地说道:“若是无有别的人选,小人愿受些苦累,为大率跑一趟。”
“你不是愿受些苦累,是不愿跟着我渡河吧?”
“大率此话怎讲!”
“你他娘的,前晚回到帐中,老子对你说应下了张将军所命的先锋之任,准备带着你一起先头渡河,当时你就满脸的不情愿,愁眉苦脸,当老子没看到么?昨天出营到现在,你时不时地长吁短叹,当老子没听到么?老杜,你怎么这么贪生怕死?枉我父昔年那般的器重於你!”
边儿上的胡骑们纷纷嗤笑出声。
杜琅涨红了脸皮,义正辞严,说道:“大率!你这叫什么话!小人虽为文士,但这么多年,跟着故大率东征西讨,哪次害怕过?大率你忘了么?孟朗、苟雄围我朔方之日,是小人,只带了一个小奴,长袖翩翩,孤身出使,入了其营!小人要贪生怕死,又岂会敢行此举?”
“是么?”
“是啊,大率!小人所以自告奋勇,愿为大率将咱们就此向西之事,折回禀与张将军,全是因为小人琢磨着,小人稍微能言会道一些,能在禀报的时候,备述一下大率此番为大军先锋的辛苦,和大率对张将军的敬重。大率要是信不过小人,这禀报的事儿,就不用小人便是!”
赵染干点了点头,从左近从骑中挑出了一人,说道:“你去,禀与张将军,说咱们由此向西去了!沿途每隔十里,我会留下几个骑士,充作接应。”
那从骑应诺,当即转马,回去寻张韶所率的主力。
杜琅眼巴巴地看着那从骑远去,心道:“一步走错步步错,我那年怎么就贪图些微的财货,投了赵宴荔呢?早知今日,我那时还不如……”
早知今日,杜琅那时还是会投从赵宴荔的。
那时的朔方,包括现在的朔方,胡牧的人数远比唐人为多,掌着生杀大权的都是胡人的大率,作为一个唐人的士子,手不能提,又想过上好的生活,事实上,也只有投附胡人的酋率一途。泛而言之,孟朗之得用於蒲茂,张实之投贺浑邪,也是因为同样的缘故。只与杜琅不同的是,孟朗、张实的才智出色,孟朗并怀有远志宏图。
……
赵染干率部西行,到了滔滔的黄河边上,径往记忆中,宜於大军渡河的渡口而去。
因不知渡口处有无秦军驻守,他却是在前往的路上,十分的隐匿部队的行踪。
河西漠区,西北处的小绿洲中。
身壮肤白、碧眼浓须的龙无驹接到了斥候们络绎的回报,他帐下一将建议说道:“那支到漠边折往西去的定西轻骑才数百人,又都不是唐人的穿戴,料应是铁弗匈奴的余孽。军将,不如咱们尽起兵马,急抄其后路,先把之歼灭在黄河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