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远本就长得高大威猛,再加上是个武将,身上自带着股戾气,只是一眼,庞大夫就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了,手心冒了虚汗,吓得垂目:“少夫人他……”
萧青远截口:“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庞大夫心里一咯噔,手脚发凉。
她想起了云浮的身子,那些外伤养得差不多了,但脏腑、经络皆有损伤,短时间内养不好。那些伤口,别的大夫看不出来,她却一清二楚,不是被虐待,绝对不会留下那么重的伤,而且看着,已经有一两个月了。
一个闺阁小姐,按理身上不会有这么多伤口,只是这到底是萧家的事情,她一个外人不敢胡言乱语。就怕说错一句话,脑袋就得搬家。
短短片刻,庞大夫的内心弯回曲折,还没想好怎么回话,萧青远冰冷的语气便在耳旁响起:“只要有一句假话,我便让你人头落地。”
庞大夫的身子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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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萧青远回屋的事情,心绪已经平下,笑着握住云浮的手:“夫人感觉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热络让云浮浑身不自在,正想缩回手,安兰端着早膳进屋,道:“公子,何二公子求见,说在花园等着您。”
说完,目光移到萧青远和云浮紧握着的双手,惊讶得瞪大眼睛。
萧青远神态坦然,想了想,松开云浮的手,温声道:“我过去看看,等会再回来陪你。”
等人走远了,安兰才回过头,一脸疑惑地望着云浮。
云浮心情复杂,没有心思去意会安兰的表情,淡淡问道:“庞大夫是谁找来的?”
“公子差人去找的。”话落,安兰补了一句,“为了避嫌,公子还特意吩咐找个女大夫来帮少夫人看病。少夫人,您没事吧?”
对于云浮的病,安兰没有任何疑惑。
女子的身子本来就娇弱,尤其是闺阁小姐,凡是心里有点不痛快,没病也能闹腾出一点病来。少夫人自从进了府,就没有一天是高兴的,有心疾是正常的。
云浮摇了摇头,心里凉飕飕的。
她一直以为萧青远冷漠自私又粗鲁,可接触以后,发现完全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尤其是从找女大夫这事来看,他的心思比平常女子都要缜密。
这些天他虽然没有问过一句她身上的伤口从哪儿来的,但心里,可能已经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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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青远步伐极快,加上萧家的宅子并不大,很快就到了花园。
何璟鸿正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给池子里的鱼投食,听到脚步声,起身打招呼:“表叔。”
萧青远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酒醒了?”
何璟鸿闻声一愣,顷刻后,有些难为情道:“昨晚让表叔看笑话了,昨晚,我没有说错话吧?”
“胡言乱语,听也听不懂。”萧青远无奈地摇了摇头,问,“说吧,找我有何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何璟鸿要是没有重大的事情商量,是不会求见的。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表叔。”何璟鸿笑道,停顿了一下,才正色道,“表叔,我想回何家。”
萧青远有些惊讶:“你以前不是瞧不起何家吗,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何璟鸿起身,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的湖水,眸色暗淡:“表叔,我已经想明白了,有些东西,是自己的就要努力争取。如果犹豫,有一天会后悔的。”
他两年前就已经封了五品官,本可以早点回安阳镇,但为了避嫌,一直等着五年期满,到她可以按照律法改嫁时再回去,没想到晚了一步,她便成了一具白骨。
她的亲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似乎也不待见她,也不知道浸猪笼那天,有没有人给她收尸。若是没有,他不能放任河里的鱼吞食她的尸体。不管她有没有偷腥,他都要以何家的名义,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
这是他最后,也是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相识多年,作为知己,何璟鸿的心事逃不过萧青远的眼睛。
萧青远蹙了蹙眉,默声不语。半响,起身与他并排而立,拍着他的肩膀,淡笑道:“你小子长大了。何家第十辈子孙,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在外头闯荡这么多年,确实是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