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洪南福开始检查着安喜中的身体,“胸膛…上腹………腹肌…”
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是谁?】
徐文祖推开了门,缓缓走了进来,双胞胎和洪南福停止了交谈,下意识都往后面退了几步。
他看着慢慢苏醒的安喜中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我们这里是有规则的。”徐文祖一边戴着医用橡胶手套一边说着,“……大叔你……让人找我们了……”
李由美的心跳停止了。
心脏瓣膜失去了作用,血液阻塞。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黑暗恐惧症的发作。她感觉自己就像藏在一个黑暗而狭窄的洞穴里面,阴冷的墙壁正在慢慢的,不停的朝她挤压过来。冷冻柜的门开了一条小缝,微弱的光正没头没脑的钻了进来,她害怕的东西也在这一瞬间全部都纷至沓来:黑暗、气味、恐惧,还有他。
她必须要双手紧紧捂住嘴,才不会让自己尖叫出声。
“这是违反规则的…”他的语气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很平静,就像手术前的外科医生,客气而温和的在对即将进行手术的病人说着一些注意事项。
千篇一律,单调乏味。
安喜中在冰凉的解剖台上剧烈的挣扎可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听上去痛苦而绝望。
卞得秀拿着一件透明PVC材质的手术服,徐文祖熟练的把手伸了进去,“你应该要小心一些……”
他仔细的整理着自己的袖口,然后转过身面对安喜中,神情相当轻松惬意,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 他轻轻笑了一下,“来找大叔的警察,也死了。”
卞得秀正在帮徐文祖的手术服拉上背后的拉链,却不知为何卡住了,怎么也拉不下来。
“啊…要拉到下面,要我说多少次…”徐文祖的语气透着一股捉摸不透、冷冰冰的不耐烦。
卞得秀顿了顿,手上猛地用力,拉链一下子就拉了下去。
徐文祖在安喜中边上坐了下来, “让我来看看…”他撕下了原本贴在安喜中嘴上的胶带。
安喜中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你们适可而止吧……”
耳边传来恶劣的笑声,魔鬼们正围着它们的猎物幸灾乐祸。
徐文祖拿着手术刀倾身上前,开始向他温和的解释。“我本来技术很好,但没打麻药,所以会有点疼。”他捏起被拉到下巴的口罩正准备戴上时,手中的动作微妙的顿了一下,眼睛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冷冻柜,才戴上了口罩。
没有麻醉剂的拔牙是一种非常痛苦的过程。
疼痛淹没了他所有的情绪和感觉,一阵又一阵的颤抖撕裂着他的身体,随着痉挛的迅速结束,安喜中的四肢开始无意识的抽搐,眼球不停的上翻着。
“哎哟……马上好、马上好……这可怎么办…得忍着才行啊……”徐文祖用假惺惺的关切语气轻声安慰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点手软。
李由美睁大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周围一片黑暗,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
整个空荡的房间一时之间只剩下安喜中痛苦的呜咽声和双胞胎他们险恶的嬉笑声,李由美感到自己的体温正在慢慢下降,她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把门关严实,不然她很有可能会冻死在这里面。
停尸间在一小时不到的时间内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李由美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可以想象那些沾满了鲜血和痛楚的混乱场景。
【那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吗?】
她找不到结束自己恐惧的办法,只能蹲在这一片漆黑里,继续捂住嘴巴闻着空气中越来越刺鼻的血腥味,无声的哭了起来。
没有人会来救她。
在这场血腥的狂欢接近到尾声时,院长严福顺才赶了过来。
“已经结束了吗?”严福顺看着正在脱掉手术服和手套的徐文祖,又看了一眼解剖台上奄奄一息满嘴是血的安喜中,有些遗憾。
“是,结束了。”
“那这个……我能带走吗”她指了指生命体征有些微弱安喜中。
徐文祖笑了一下,“当然了…您随便处置吧…”
严福顺立刻向双胞胎使了一个眼色,卞得秀会意,立刻让卞得钟和洪南福上去搬人。
“不过,文祖啊…”严福顺闻了闻周围的空气,“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今天的血腥味里夹杂着一丝甜味。
李由美的心颤抖了一下,她抓紧了开始发抖的膝盖。
“没有。”
“没有吗?奇怪……”严福顺神情有些古怪,却仍旧不停的四处张望。
徐文祖把手慢慢的放在她的肩膀上,沉默了片刻,“…这里我来收拾……”
那一丝微弱的气味很快被徐文祖的信息素盖了过去,严福顺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只是有些惊讶,“这么难得?”
“嗯………”
“那好,我就先上去了……”
【走了吗?】
停尸间再次静了下来,里里外外都笼罩着一种死亡般的寂静。
她快被冻僵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一阵空旷而缓慢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好像在这个房间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的听觉变得特别灵敏。
李由美一动不动的蹲在里面,心跳疯狂的无法抑制。
脚步声消失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脚步声的主人现在就站在冷冻柜前面。
在这种极致的寂静中,她几乎能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护士小姐知道吗?冻僵的人在到达某种程度后,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 他低沉而平静的声音从缝隙里传了进来,无比清晰。
“相反的,在死亡降临前,在充满各种荷尔蒙和传导物质的脑部里,疼痛会转变成回光返照的愉悦感。”
“…………”
【什么意思……我要死了吗?】
冷冻柜的门被打开了,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对上了他冰冷而黑暗的眼睛。
她看上去像一只躲在洞里被吓坏的老鼠。
过了好一会儿,见徐文祖只是漠然的站在那里不动,李由美才哆嗦着从里面爬了出来,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动作一点都不利索,脚一着地就发软,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才稳住了自己。
他看上去一点都不介意,但她还是触电般的松开了自己的手,用手背抹去自己的眼泪后,惊恐的跑了出去。
她推开门冲出了这间房间,跌跌撞撞的穿过走廊。徐文祖没有阻止她,只是安静的跟在她身后,默默的注视着她。
李由美没有跑多远就停下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卞得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前面的不远处,像是看到什么难见的宝贝一样炯炯的看着她。
她再次回过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徐文祖,走廊里的灯所投下的昏暗光线,拉长了他的影子,看上去狰狞而恐怖,像某种不详的征兆。
徐文祖停从后面抓住了她,恐惧如同闻到血腥味而失控的鲨鱼,失控的在她身上乱窜。李由美挣扎着,呼吸变得急促而惊慌,但她却仍旧执拗的一言不发。
“怎么回来了?”她的背部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回来拿点东西…”卞得秀抓了抓头发,目不转睛的盯着李由美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
“她看到了?”他问徐文祖。
徐文祖怪异的笑了一下,“嗯,看到了…”
“要处理吗?”
“嗯,要处理…”
他怀里的李由美挣扎的更厉害了。
卞得秀贪婪的往前走了一步,却被徐文祖的声音制止了。
“先去把大家一起叫过来吧……”
她停止了无用的挣扎,扭着脖子直愣愣地抬头看着他。感受到他从单薄的病号服里传递过来的凉飕飕的体温,李由美第一次品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她可能,死到临头了。
卞得秀欣喜若狂的点了点头,马上转过身往出口走去,也就是在此时,徐文祖一把推开了李由美,快步上前,露出了一小节藏在手里的手术刀,飞快地从后面划开了卞得秀的脖子。
起先只是感觉到脖子上一片冰凉,但很快卞得秀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僵硬而机械的回过头看着徐文祖。直到鲜血开始从他捂住伤口的手缝里快速涌出,他依旧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徐文祖。
“狗崽子..”他虚弱的呜咽了一声便倒了下去。
李由美趔趄的往后退了几步,闷哼了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她呆呆的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卞得秀,耳边一片沉寂。
徐文祖微微喘着气,用手随意的往后捋了捋额前的刘海,扔掉了手里的刀缓缓走到了李由美的面前,他垂下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眼神里是脱离人性后的冷漠与怜悯。他慢条斯理的抬手托起她的下巴,强迫让她的脸高高的仰起注视着自己。
李由美的脊背因为他手上的力度而被强行拉直倾向他,她吓坏了,滚烫的眼泪沿着轮廓汇集到她的下巴,滴落在徐文祖冰冷、骨节分明的手上。
“你看你,怎么怕成这样……”他微微弯曲了嘴角,眼睛里满是揶揄,声音却像黑色的羽毛般轻柔的掠过她的耳朵。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被他卡着脖子,嗫嚅着,迷茫的泪水让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几乎看不清他的脸。
“护士小姐觉得我是什么人?牙医?连环杀人魔……还是住在精神病院里的疯子?”他的声音慵懒而倦怠,“不过,都无所谓。因为……我也知道护士小姐的秘密。”
他说完慢慢松开了她的下巴,解除了对她的禁锢,甚至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伸手想再去触碰一下她的脸。
“我…我没有秘密……” 李由美畏缩了一下,心虚的别过头避开了他的手,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絮絮的说,
徐文祖抓住她的脖子把她重新掰转过来面对自己,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嘴唇,他的动作缓慢而近乎甜蜜。她尝到了金属的腥味,可能是他刚才拿手术刀时不小心划伤或者沾到的,她不喜欢血的味道,但还是硬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你的抑制剂失效了,Omega。”他好心的提醒着她,空洞的黑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古怪的笑意。
“很快所有人都能闻到你…发现你…”他在她耳边呢喃着,很温柔。但她知道那只是一种伪装,为了掩盖他真正危险的目的。
他的信息素无处不在,像可怕的掠食者,危险、尖锐,充满了邪恶而致命的诱惑力。
她瞥了一眼不远处倒在血泊里的卞得秀,那滩暗红色的液体,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像一条长长的扭着无骨身体的虫子,向他们这边游了过来。
她颤动着惊惶的睫毛抬头凝视着他,徐文祖的眼睛很黑,像一道深色的暗影刺进了她柔软的胸腔,在一片明晃晃的白光闪烁之后,啪嗒一下黯淡了下去,她心中的灯被熄灭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恐惧、震惊、悲伤,如此多的情绪贯穿着她,威胁着吞噬她。
“我也会死吗?”她低下蕴着雾气的眼睛,用夹着些许鼻音的可怜语调问他,就像在不断下坠的黑暗中,试着寻找一根可以抓住的树枝。“像他们一样…”
他的笑容很短促,好像仅仅只是为了嘲弄一下她绝望沮丧的反应,然后它就在他脸上消逝了。
“别担心……我会救你的。”他故意慢吞吞的说,带着抚慰的信息素混搭着冰冻的恐怖碎片,涌入了她的内心深处。
他的语气变得轻柔、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甜美,开始循循善诱。
他把她拉近了,目光从她的眼睛下落到嘴唇上,“我会……给你一个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她温顺的喃喃重复着,因为转瞬即逝的好奇,她专注地盯着他黑色的眼睛。
他很好闻。
徐文祖的脸上慢慢展开微笑,弯下腰开始亲吻她,脸上的皮肤感触到了他冰冷的呼吸。这个绒毛般的吻和他带着诱导的信息素,很快就让她忘记了他真正的恐怖,她的身体渐渐柔软了下来,双手本能的搭在了他的腰上。
苍白的手指穿过长长的头发停留在她脖子后的腺体上,他用指腹轻轻来回摩擦着,引起了她的身体的一阵阵战栗。他的嘴唇开始下滑,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直到在后颈处找到那个微微突起的地方,先是一个冰凉的吻,紧接着他把她的头按向自己的颈窝,偏过头用力咬了下去。
牙齿刺透了柔软的皮肤,李由美感到一阵刺痛的嗡鸣,甜美的信息素倾泻而出,带着缠绵缱绻的触须,细密的黏在他的身上然后肆无忌惮的钻进了更深处。虽然他那可怕的控制力依旧让他冷静的像无动于衷的旁观者,但他也没有办法完全忽视它的存在。因为她,他那全身流淌蔓延着的痛苦,居然奇迹般的开始有了平静下来的迹象。而那些带着温度的温暖电流正缠绕在他那颗已经很久不会跳动的心脏上,用那些细小、温柔的触须一下又一下的为他做着心脏复苏。
“你做了什么…”她红着脸,瑟瑟发抖地拽住了他的衣襟,声音支离破碎。
内心颤抖的恐惧打破了记忆的框架。那些布满灰尘、痛苦以及黯淡的回忆全部涌了上来后,紧接着又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疼痛感也随之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愉悦感,像一个对毒品成瘾的吸毒患者,只剩下脑中只剩下满足、欣快、以及压倒性的刺激感。
她已经走得太远了。
*
尹钟宇再一次来到B304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了,就像厄运来临之际,连眨一下眼睛都是多余的。
徐文祖依旧长时间的注视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我很担心这里的供电设备呢……”
“什么?”尹钟宇没什么表情的问。
“如果遇到恶劣天气,这些……很容易发生火灾吧……”
尹钟宇皱了皱眉抬头也望着这些闪烁不停的灯,脑中忽然一个激灵,但他没接他的话,只是用异常平静的语气,直截了当提出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那个……能把它给我吗?”他指了指桌子上的头骨。
“当然了,这本来就是医生你的东西…请拿走吧…”徐文祖看上去很放松,语气轻快。
这时,院长严福顺正好来找徐文祖,尹钟宇听到了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平静的脸上再一次出现了某种焦虑。
徐文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了一下,倾身上前对他耳语,“不是很想杀了他们吗?”
恶魔总是知道如何逼出孱弱者潜在的阴暗面。
“……什么?……”
徐文祖拉直了身体,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扬了扬眉毛,继续说道。
“在得知女朋友死掉的那一刻…B4的那些尸体你也看到了吧…只要他们没死,这个地狱就会一直存在…医生难道不想报仇吗?…”
尹钟宇又看了一眼正向他们走近的院长,眼神陡然变得怪异起来,像在拼命克制着什么。
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翻滚着,嘶吼着,想破体而出。
“想杀掉的话,就去做吧……”他黑色的眼睛闪烁着的地狱般的火花,“因为那才是你真实的样子………”
似乎是再也受不了自己内心深处黑暗的泥土被他翻开,尹钟宇狼狈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低头将头骨紧紧抱在了怀里,快步离开了B3层。
是啊,既然地狱是从这里开始的,那就在这里结束吧。
*
李由美的低烧一直持续了两天才开始消褪。
她没有申请到病假,负责三楼的医护更少了,工作任务变得越来越繁重。午饭后的休息时间,她常常会躲进这间有窗户的废弃杂物间发一会儿呆。
李由美蹲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这里位置相对隐蔽很难被发现,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后颈,摸上去已经结痂了。然后她又把手放回膝盖,微微低着头,不太愿意去想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以及他这么做的原因。因为无论是哪一种,都会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行啊……】
门外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不太清晰的窃窃细语正透过斑驳的墙体传了进来。
“院、院长…我觉得警、警察很快就要来了…”是卞得钟的辨识度很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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