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严福顺笑了起来,“又没有搜查令,还能怎么着啊…我到时候会看着办的…”
卞得钟捂住嘴嘻嘻笑了起来,“嘻嘻…哎哟…院长您……又要开启演、演戏戏模式了…嘻嘻……”
严福顺理了理自己的白大褂,有些得意,“我的梦想就是当演员……”
接下来是一大段意味不明的笑声。
“可是那、那个家伙……实在太过分了…院、院长……”
“得秀…是他做的吗?”
“那天在B4层只有他在…那个家伙…只、只要看不顺眼了…就会把我们都、都杀光…院长……”
一阵沉默后。
“……是吧?…得钟也这么觉得吗…”严福顺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了李由美的耳朵里。然后似乎是有人过来了,他们很快就结束了短暂的谈话,离开了。
外面再次沉静了下来,但此刻李由美的心中却再也无法平静。
他好像因为她也陷入了险境。
李由美不知道徐文祖和院长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只知道现在他们的平衡被打破了。
【他会有危险吗?】
晚饭后,她心神不宁的裹紧了温暖的被子,打开收音机,气象台正在播报即时的天气预报,三天后会有飓风到达这座小岛,并且这个飓风可能会提前到来,在这之前,会有短暂的暴风雨天气持续……
李由美刚听到这,窗外适时的响起一阵闷雷,犀利的风裹夹着雨滴狠狠的装在窗户玻璃上,吓的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来到窗边,看着打落在窗玻璃上的雨,心中愈发不安,这几天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它们就像在远处海面上的那些电闪雷鸣,在不停的积聚着,最终会变成恐怖的飓风。
她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带他一起走。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变得越来越强烈,就连外面的雷声和黑暗也没有办法再阻止它。
想到这里,她在睡裙外面套了一件红色的厚毛衣外套,拿起手电筒匆匆向B3的方向走去。
她迫不及待地想去告诉他。
走廊上的光线像鬼屋般昏暗无比,只有鞋子在地面敲击时发出空荡荡的回音,余声散去的下一秒,一切又跌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她快步穿过长玻璃窗的走廊,走过闲置的氧气瓶和轮床储藏室,一直走到一个墙角,她停了下来,脚尖触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她蹲下去,把它捡了起来。
是一只看上去很旧的网球,黄绿色带着污迹,他的东西。她笑了一下,把它小心的放在外套口袋里。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声响,是像镊子之类的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
她兀地转过身,手电筒的光在天花板和地板之间不停的晃动,整条走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窗外开始传来唰唰的雨声。
潮湿冰冷的空气让本来就压抑的精神病院又平添了几分阴郁。
对黑暗的恐惧再一次回到了她的体内,抽走了她肺里的所有空气,她低着头,屏住呼吸,紧缩的胃部正在警告她不要过多的去关注周围。
【快点,快点。】
电梯门终于咯吱咯吱的打开了,李由美轻手轻脚却异常慌乱的脚步声在B304门前停了下来,按密码的滴滴声打断了徐文祖的沉思。
当她气喘吁吁的打开B304的门的时候,徐文祖正静静地看着她,神色古怪。
房间很黑,徐文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这一片黑暗中。
她发现他好像从来不睡觉,也不怕冷。
“…能…开一下灯吗…”李由美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
几秒的沉默后,徐文祖打开了桌上那盏台灯,一束明亮的光划破了黑暗。
“这样……会让你感到安全吗?”
柔和的黄色灯光洒满了阴暗的病房。
李由美感激的点了点头,她调整了一下呼吸,从口袋里掏出刚才捡到地球,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下雨了……”她说。
“嗯…”听上去只是非常随意地发出了一个音调,他拿起那只脏兮兮的网球看了看,然后在她面前坐了下来,岔开双腿,仰着头倾斜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今天下午…听到了卞得钟和院长的对话…”她看上去很惊慌,轻而仓促的语调中夹杂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们好像知道了……是你杀了双胞胎大叔的事……”
但是徐文祖听完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拉近了她,伸着脖子在她身上嗅闻了一下。
太甜了,没什么能甜过她。
“啊…是这样吗…”他看着她的眼神很难让人读懂,像是漠不关心和充满探究两者之间奇怪的混合体。
“对了……”,李由美完美没有察觉到异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脸有些红,“这个…要多久才会失效?”
短暂的寂静只维持了几秒。
“怎么…”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上去昏昏欲睡,但嘴角却翘起了嘲讽的弧度,“这么快就想摆脱我?”
李由美摇了摇头,下意识想和他保持距离,但他却把她拉的更近了。
他的手没有温度。
“或许…我没有跟护士小姐说过吗……”他用手指卷起一缕她垂在胸前的长发缠绕在指尖,摸上去很顺滑也很柔软,就跟它的主人一样。
“我一旦缠上了,就摆脱不了了。”
他就像海里的人鱼,一个心怀叵测的诱惑者,带着邪恶的欲望,引诱着那些在大海边颔首遐思的少女,而最终人鱼会把自己的猎物拖下深海,无情的撕碎他们。
她怔忪了片刻,徐文祖摸棱两可的用词和举动再次让她感到坐立不安,她红着脸推开了他,却没有松开他的手。
她知道他很危险,她不应该盲目的信任他。
但他就在这里,在她面前。
他的味道。
他的气息。
她的心在膨胀,几乎要裂开。
“……我想离开这里……”她的声音很柔和,像春日暖调的光晕,轻柔,细腻,但仍然不自信的在微微发抖。“你……你想和我一起走吗?”
“护士小姐……”他装模做样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松开了她的手,“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你不想离开这里吗?”她愣愣的问,眼中难掩失落。
他笑着点点头。
“那你…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她看到了他脸上戏弄的表情,转身飞快的离开了B3层。
没有人能离开这里。
徐文祖看到了她发红的眼尾和哭着离开的背影,心中却感到了恶毒的满足。
*
厕所里只有尹钟宇一个人,没有人听到他压抑的哭声和急促的喘气声。如果现在有人在他旁边透过隔板偷窥的话,就会看到一个男人正诡异的抱着一个头骨哭泣。
警察起码也要等飓风过后才会过来,可自己真的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吗?他绝望的想着。
他不能再等了。
没有时间了。
他的崩溃只持续了几分钟,悲痛渐渐平息,心中希望的光熄灭了,而另一种光亮却开始燃烧了起来。这团光是燃烧在他灵魂深处的复仇火焰,这团火没有光,没有温度,也不会再熄灭,犹如地狱中永恒的硫磺火湖。
是啊,他的智恩死了,他们也要非常痛苦的去死才行。
他起伏着腹部,调整呼吸,等到膝盖终于可以支撑起身体时,他打开了厕所的门,走到镜子面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制定一个计划。
一个完美的杀人计划。
尹钟宇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平静,他木讷的对着镜子喃喃自语,“杀光他们…”
全部杀光。
*
飓风在两小时前到达了这座小岛,狂风把阁楼上的窗户打的啪啪作响,李由美严丝合缝的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白皙的脸涨的通红,身体滚烫。
她的发情期和这场暴风雨一样提前了。
雨声很大,几乎淹没了所有的声音,却唯独没有办法掩盖门外的敲门声。
【这种时候…会是谁…】
“…李护士…”尹钟宇的声音在门口幽幽的响起,“睡了吗?”
李由美终于掀开被子准备去开门,可是雨声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她没有听到身后不明的动静,她的指尖在接触到门的一瞬间,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冰冷的胸膛贴上了她滚烫的身躯。
“…别开门……”他的声音像轻轻的叹息般抚摸着她的耳朵,“会死哦…”
信息素就像魔鬼充满诱惑的手掌抚过她的脸颊,那些被无限放大的欲望碎片几乎要将她一分为二。
炽热。
颤抖。
痛苦的需求。
Alpha.
敲门声停了下来,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消失后,徐文祖缓缓松开了她。李由美惊慌失措的往后退了几步,和他保持了距离。她仍然记得那天他脸上的表情,不想因为现在糟糕的身体状况而再次遭到他的羞辱。
她的呼吸微弱而紊乱,摇摇欲坠的理智正在崩塌。
他的味道。
别屈服。
房间内充斥着的浓郁的甜味让徐文祖的身体没来由的产生了一种饥饿感,这种饥饿感跟他以前所知的任何事情都不同,它凌驾在他所有欲望的顶端,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
这种饥饿感,在他们初见时就一直折磨着他。
只是现在,他打算放纵它。
他像一个掠食者一样向她缓慢靠近,昏黄的光线映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此刻的神情愈发的诡谲而晦涩。
“那是什么味道?”徐文祖喃喃自语着,黑色的刘海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她已经被逼到了墙角边缘,他们靠的足够近,近到他们鼻尖相抵,呼吸交缠。他的心跳微弱的跳动着引发了她忐忑的呼应。
紧绷的沉默,像一只会呼吸的,在喘着气的野兽。
他慢慢把手放在了她白皙的脖子上,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疯狂而醒目的黑暗。李由美仰头看着他,感受到他的手指正在慢慢挤压着她脆弱纤细的气管,视线也因为吸入肺部的空气变少而逐渐开始模糊。
窒息减轻了痛苦的需求,带来了陌生的快感。
但不够。
她需要更多。
他凝视着她,看到她长而浓密的睫毛的半垂着,湿润的嘴唇微微张开着,像一个脆弱的婴儿,随时准备吸允死亡。
这种顺从似乎取悦了他。
徐文祖短促的笑了一下,气息不匀的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护士小姐…”他的嘴唇贴在李由美的耳侧,并把声音压低到耳语的程度,“护士小姐的信息素真的很特别………”
她听到他的呼吸变成了微微的喘气声,感觉到他停留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正在下滑。
“非常…非常特别……比我预想中还要特别……”他呢喃似的低语着,声音带着奇怪的嘶哑。
一道近在咫尺的雷在窗外炸响,她听到了灯泡炸裂的声音,突如其来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们。
她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恐惧让她的信息素变得更加香甜,馥郁。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黑暗中,她听到他意味不明喘息声,他的手像阴冷粘腻的毒蛇一样蜿蜒而行,滑进了她的睡裙。
“但开着灯……并不会让护士小姐真正安全……”
他的身体冷的像一块冰,却像真正的火一样点燃了她。
热量随着他的手指像熔浆一样在她体内移动,热烈的,懒散的蔓延,宽容而无情。
窗外浓重地夜色中窜出的火光和浓烟,火焰正顺着二楼走廊的墙壁燃烧到屋外,迅速在每个楼层蔓延。
李由美的呼吸凌乱,她的身体仿佛正在他的指尖融化,脖子的脉搏处传来啮噬的微弱痛感,这种疼痛唤醒了她更深的渴望,她的呼吸加快,心跳在他亲吻的脉搏处剧烈的跳动着,一个小小的叹息溢出了嘴唇。
她感觉到了伴随着撞击而愈发清晰的刺痛感,她的背部抵着墙,身体被一下下的推向更高处,她喘息着看着外面咆哮的火焰,听到了楼下玻璃爆破的声音,她开始哭泣,泪水濡湿了他的肩膀。
她用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声音轻声问他,“我们……会死吗?”
疼痛加剧,却带来了一波又一波濒临死亡般愉悦的涟漪。
徐文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心不在焉的喃喃着,“会,我们都会死……”
不够。
还不够。
Omega灼热的需求正在痛苦的跳动着,叫嚣着,这个世界上她关注的焦点都因为他而变模糊了,这应该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但事实上——
它不重要了。
她捧起他的脸,轻轻的战栗着,然后吻住了他。
火光冲天,这座古老恐怖的建筑被来势汹汹的烈火吞没,而骇人的罪行也会湮灭在这一片灰烬中,等待着在某一天揭开它黑暗的帷幕。
*
李由美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纯白的天花板,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两个衣着体面的中年人正坐在旁边不远处和医生摸样的人小声说着话。
“………”
她发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引起了自己母亲的注意。
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她身上。
“由美啊……你终于醒了…”美丽的中年女人眼中含泪,情绪激动,“对不起,妈妈不该逼你的……”
李由美的父亲看到女儿醒了缓缓松了口气,一想到自己唯一的女儿因为自己的强硬态度而遭到了这种磨难,内心愧疚,自然态度也放软了。
医院的伙食很好也很安静,她父亲帮她挡住了所有的记者。
李由美恢复的非常快,她其实没受什么重伤,都是一些比较轻的皮外伤。
负责她的医生倒是很感慨,他都在新闻里看到了,是飓风的原因,使供电系统短路引发的火灾,里面的人几乎全死光了。据说那个精神病院的医生被病人关进了病房,还有好几个人被切除了上下颚骨,警方现在都不能确定受害人身份,但推测在火灾前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在经历了这么多恐怖的遭遇后,这个Omega的精神状况却比他预期中好了太多,她看上去只有一些PTSD带来的轻微记忆受损,实在是太幸运了。
“由美啊……你还记得是谁标记你的吗?”
李由美的母亲心疼的看着女儿,自己再也闻不到女儿身上甜甜的味道了,这样彻底的标记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自己女儿身上的味道有时候会变得很恐怖,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说到底,搞成这样,都是自己的错…她不应该…
李由美低下眼睛看了看手腕上那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戴上的手链,上面有三颗小小的像珍珠一样的白色饰物,但看着又没有珍珠的光泽。
“不记得了,妈妈。”说完便又抬起头望向窗外,今天天气很好,温暖的阳光洒进病房,让她没有任何真实感。
实际上,李由美什么都记得。
他的标记还在,就代表他还活着。
可她还能再见到他吗?
李由美很快就出院了,她抱着一包替换的衣服,站在医院大厅等着自己的父母办出院手续,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快要关上的电梯,里面载满了人。
她怔住了,她看到了徐文祖站在电梯的最里面,就在那一秒,电梯门关上了。
是他吗?
“由美啊,办好了,我们走吧?”
李由美乖巧的点点头,跟着爸妈一起出了医院。
是幻觉吧。
李由美被安置在了山里的房子疗养,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安静的孩子,漂亮、温顺、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但这些并不代表她不会反抗,她因为自己的选择而经历了这些可怕的事,但她并不后悔,因为她遇见了他,而他就是自己的命运。
她比以前更安静了,几乎一整天不是睡觉,就是坐在房子前的湖边发着呆,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在两个月后的一个已经不太冷的夜晚,李由美二楼卧房阳台的窗户被悄悄打开了,风吹起了浅色的碎花薄纱窗帘,银色的月光洒落了进来。
李由美的睡眠最近变得很浅,她感受到了风,睡得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揉着眼睛光脚下了床,来到半开的窗户前,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她抬头盯着朦胧的月亮微微出神。
有一个瘦长的人影从窗帘的暗处慢慢走了出来,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身后。
“亲爱的。”
她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