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我本来昨天跟我爸爸一块要去的,但我找了个借口,没有去,我答应过你,要送你的。”霞终于打破了沉默。
“云,让我背一会背包,我昨天把东西都捎去了,今天背着个空背包,我想既然是送你,就应该替你背包包。”霞转过身,伸出手,要取我肩膀上的帆布背包。
那个包包,太沉了,第一次背如此多的东西上山路,我还是有些吃力,我的胯骨隐隐作痛,曾经的日子,三爸把我的胯骨打折了,想起来就生气,还是叫他恶鬼比较好。
我正胡思乱想着,听见她要背我的背包。我抬起头,看见她脸上的红色已经褪去,自然,宁静,美丽,两双美丽的大眼睛,清澈明朗,如这脚旁的溪水。
“傻子,你又在想啥,一言不发的,要闷死我吗?”她用手掀着我的肩膀,取下了我的背包。
我想阻拦,但那样她会不高兴。这点我是知道的,当一个人心甘情愿想着为另一个人做件事时,就不要阻拦她,应该成全她。
“你为我挡了五年流浪狗,陪我一起走过了最难走的路,今天就让我陪你走走这段坑坑洼洼的路。”
她背着我那个沉重的包包,气喘吁吁地走着,我背着她那个小背包轻轻地跟在她的身后。我好像有许多话要说,但不知道咋说。
“还是我来背,霞,路坑坑洼洼的,下面是悬崖,我来背。”我望着小溪顺着断崖流下,感到了极大的恐怖。
“你拉着我的手,你走前面,我们从上面的土路上走。”
我拉着她的手,走到了一条小径上。
“云,这路太难走了,这是一条羊踏出来的小路,你以后要小心,可惜我们没有钱,现在通班车了,如果坐班车二十分钟就到了,这样走我们得三个多小时,还要不停地走,脚步要快,沿途还不能休息。昨天我爸爸就是坐班车去的,票价一元钱。”
“是呀,那天去乡政府开会,我和我的爸爸急急忙忙地走着,衣服都湿透了,走了三个多小时,刚赶上开会。”
“听我的爸爸说,给你家给了十斤杏胡。”
“是的,拿回来第二天,妈妈挖土窝窝,大姐捡拾荒草,我放杏胡种子,二姐放土填妈妈挖的土窝窝,两天就种上了。”
“大家都夸那个书记,说讲话讲的好,我家也准备种杏树呢,不知道给你们的小麦种子晓怎么样?”
“我妈妈已经把地块都选好了,准备把羊圈的粪一起上到那块地,我想应该好着呢。”
“但愿如此,这样你以后上学就有白馒头吃了。云,这里地势平缓,我有点累,缓缓。”
“嗯。”
我们卸下包包,放在小径旁的绿草地上,我坐在了一块岩石上,她坐在了我对面的一块岩石上。我看见她额头上有了汗水,她脱下了大红上衣,露出了洁白的衬衣。
“热,还是太热了,连一点风也不吹。”她微笑着对我说。
“一会儿我背,不准你背。”
“遵命,我的先生。”她冲我扮了个鬼脸。
“云,自从我不上学了,给我介绍对象的特别多,我一天到晚烦透了。”
“那你咋想着呢?”我问她。
“这个,不告诉你。”她冲着我笑。
“不告诉,你说那事干吗?”
“就想说,我烦,难道不能说吗?”她撅着嘴,嘟噜道。
“那你就好好说,我听着。”
“哎,不说了,还是小时候好。”她低下了头,看着脚下的花布鞋。
我们都渴望着长大,长大了,却发现,还是小时候好。
“云,我想给你做饭吃,可我害怕别人说闲话。”她玩弄着两个毛辫子,低着头。
“还是算了吧,我背下馒头着呢。”
“天天吃馒头那怎么行呀,馒头过几天会发霉出毛的,你要拿到太阳光下晒干。”
“大姐说过,过第三天就会出毛,叫我每天中午都要把馒头拿出来晒太阳。大姐说过,她上学的时候,经常吃发霉的,有时候忘记晒了,有时候忙得顾不上,有时候天阴没有太阳。”
“唉,听我爸爸说,学校有大灶,你要么上灶去吧。”
“不行呀,你知道的,我家里人口多,地不长庄稼,吃饭都成问题,没有钱呀。”我无奈地说着心中的无奈。
“钱,我爸说李阿姨家姑娘彩礼钱六千六百六十六元六角,用那些彩礼钱可以买进来两头毛驴和八千斤小麦。我爸说,也有要彩礼钱六七百的,那就是男娃娃要是个吃国家饭的,干公事的干部。我们这些女孩,就像毛驴,都是有价钱的。我爸说那些话的意思我明白,他想卖我。”她低垂着头,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忧愁。
“哎,那我一辈子都得打光棍。”
“不,云,你好好学习,我等着你。”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我。
“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还得四年,你能等我,大学毕业,我都二十三了,那个时候你都二十四了,那么长时间,你会等我吗?”
“云,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站起来,蹲到了我对面,用手摇着我的肩膀。
“霞,我们不说那些了,我们还小。”
“嗯嗯。”她点点头,把头埋在了我的胸前。淡淡的香气,淡淡的忧伤,淡淡的哀愁。
“我们该走了,霞。”
“嗯嗯。”她抬起头,我背起我的帆布背包,把她的小花包套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笑了笑,站了起来,我们重新一前一后,沿着小溪前行的方向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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