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九十年代初国内没人看的传统戏,国外却火热的很,雪蝶声随剧团赴海外演出,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名扬海内外。颇具讽刺意味的是,第一个雪蝶声戏迷协会竟然是她在日本演出时日本当地戏迷成立的。她的一张签名照、用纸巾拓下来的脸谱可以卖到数百美元。雪蝶声成为著名昆曲表演艺术家,颇受上面领导赏识,不久姬伯涵也官运亨通平步青云。按照理性主义的判断,这应该是一对令人艳羡的佳侣,这个故事的结局也应该如《牡丹亭》中的柳梦梅和杜丽娘一样浪漫而梦幻。然而事实却是,十多年后,她跳楼惨死;再十多年后,他锒铛入狱。
也许命运女神早已给过我们答案。掌管死亡的沃德(Urd)年老而且衰颓,常常回首张望,似乎在念念不忘过去的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负责维护生命之线的维尔丹尼(Verdandi)正当风华正茂之年,新鲜活泼,勇敢,目光直视前方。而掌管未来和负责纺织生命之线的小妹斯考尔德(Skuld),她通常把娇靥秘密的罩在面纱后面,不示人以真相,脸朝着的方向与长姐沃德相反,手中拿着一本书或一卷纸,却从不张开翻看,神秘莫测。
是的,连接命运的神秘莫测的是一连串的必然和偶然。假如她不是知名的戏曲表演艺术家,又假如他不是一个野心勃勃一心想往上爬的“于连”式的男人,假如他从未去听她的戏,在某一个夜晚,他也从未在月色下与她谈文学、诗歌和音乐,那么他们将不会有后来,就像安娜和沃伦斯基假如没有在车站相遇,沃伦斯基没有在彼得堡的舞会上一次次狂追她,甚至追到她的家里去,那么,故事的结局会怎样呢?
姬芝坐在苏州的一家曲苑馆里,遐想着理智与情感,必然与偶然,陪伴她的是凌玄之、凌母,他们刚刚去了雪蝶声的墓地,带着凌母在自家小花园里种植的鲜花。
墓地,一个多么令人感怀的地方,然而姬芝并没有感到太多的伤感。整齐划一的石碑,一堆丑陋的石头,连泥土都没有,这是多么地悲哀,她想起在国外看到的波西米亚式的墓地,被花草树木包围,徜徉在这里,人们的思乡之情油然而生,墓地,在群山大地环绕之中,多么像人类的摇篮,或许,它就是,归宿和摇篮。她想起那些让后人继续聆听亡者生命乐章的墓志铭,是的,假如生命是一首题为“命运”的交响乐的话,那么墓志铭或多或少奏出了人生交响曲的最后一个连接过去和现在、生与死的音符。它们以幽默豁达,直击灵魂深处:
比如美国作家海明威的碑文,简短,诙谐:恕我不起来了。
法国哲学家卢梭为自己撰写的碑文是:睡在这里的是一个爱自然与真理的人。
俄国诗人普希金的墓志铭:这里安葬着普希金和他的缪斯、爱情与懒惰,共同消磨了愉快的一生;他没有做过什么善事,可在心灵上,却实实在在是个好人。
爱尔兰诗人叶慈的碑文是他辞世之作的最后一句:对人生,对死亡,给与冷然一瞥,骑士驶过。
诗人雪莱的墓志铭是莎士比亚的一句诗:他没有消失什么,不过感受了一次海水的变幻,成了富丽珍奇的瑰宝。
“我曾美丽,请勿忘记”,这大概是演员们最大的心愿。所以美国影星玛丽莲·梦露的铭文是:37,22,35,R、I、D。三个数字分别是梦露的胸围、腰围与臀围的英寸,缩写字母意为:在此长眠。
姬芝甚至想好了自己的墓志铭:医务工作者姬芝。她的灵感来自于富兰克林临终前希望在他的墓碑上写到:印刷工人本杰明·富兰克林。当然,对于这位伟人,后人用另一墓志铭,刻上了气吞山河的评语:从苍天取得闪电,从暴君处取得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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