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便又觉得五内俱焚,气血翻涌。
满腔悲愤和痛憾溢满了胸腔,她挣扎着在梦中失声恸哭。
贺钧书将音书和贺廷送出院子,交给护送的下人后匆匆折身回来,刚一踏进门槛就又听到了那低哑的哭声。
他忙拎起袍角,三步并作两步的奔了进去,榻前灯火辉煌,但那张熟悉的容颜却再也没有了往日耀眼的神采。
天元六年九月初他们成婚,至今已近三载,若非那次他偶然间知道她的秘密,可能他们这辈子都只能像陌生人一样维持表面的礼节,连真正说几句心里话的机会都没有。
后面虽然有了亲近的机会,但说到底还是各怀心思,她并不信任他,而他也确有自己的目的。
他俯下身端详着她憔悴枯槁的面容,彷如凋零的花儿一般,经过风霜雨打只剩下惨败和凄哀。
这样一张脸毫无美丽可言,他记得当日第一次心动,是在看到她绝美绮丽的真容时。
如果那爱慕真的只是因为色相,为何现在的她却依旧能令他魂牵梦萦坐立不安?
他细声安慰着,用柔软的帕子擦拭她面上斑驳的泪痕。
他的声音似乎隔着云山雾海,虽然没能听清说的什么,但也足以唤起她的一点儿意识。
她抬手虚弱的抓住了他的手腕,掌心依旧有些微烫,他回握住她细瘦纤长的手。
她的手型很美,修长有力,骨肉匀称,但是清瘦如竹,掌缘和指节上结着一层薄茧,不像闺阁女子那般温软细腻。
一个旁观者,为何要去担负起别人艰辛坎坷的人生?
他心里郁积了许久的疑问又开始升腾了,如果这世上有人替他担负他的人生,而他可以做一个普通人,那该多好?
她嘶哑的哭声萦绕在耳畔,唤回了他的思绪。
即便是在梦里,她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痛苦的痉挛着蜷成了一团。
贺钧书拿了杯水,用干净的丝绵蘸湿,仔细得润她干裂的嘴唇。
他以为她像昨晚一样迷糊着,其实这会儿她的意识已经恢复了不少。
只是越清醒就越痛苦,她会想起来已经失去了多少。
少不更事时,她凭借一腔孤勇便可无所畏惧,若是当年没有和朝华交换身份,那如今该是何等模样?
看着她的尸体被星纹等人带回去交给慕容归,她和孙定默默回到西辽,从此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依旧是烈风堂的大小姐,父兄的掌上明珠。
此后仗剑江湖也好,安于家室也罢,她都不会认识顾若云,不会去探究她和俞贵妃的过往,也不会和殷玉尘有任何瓜葛。
想到殷玉尘,她的心又碎了。
你永远不知道你有多爱一个人,除非在失去他以后……
殷玉尘这个名字代表着她最后的天真和柔情,也是唯一属于朝容的标志。
从那以后,她便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了喜怒哀乐,也没有了自我,只是为了一个冰冷的目标而奋斗,然而与之相关的人事早已失去了联络,她甚至不知道还能走多远。
人在脆弱的时候会想着退缩逃避,可是她已经无路可退。
顶着朝华的名头,她非死不能解脱。
死?这个字忽然从脑海中窜过时,她不由得浑身一震。
死了,就真的解脱了吗?死了,就不会再痛苦了吗?
可是就算死了,她也依旧无所依托吧?
不过死了就能见到朝华了。
心里稍安,转念又想到朝华临终前的嘱托,她的心又绞痛起来。
朝华因何入燕虽无从得知,但左右不过是挂念天成帝和俞贵妃,以及与慕容归的爱恨纠葛,天成帝俞贵妃都死了,甚至都与她有关。
殷玉尘刺杀俞贵妃全是因为她,而天成帝的死更是因为她疏于防范,以为日久见人心,却不知真正的人心何其可怕。
就在这时,她感到干裂灼痛的唇上传来丝丝清凉。
她有些吃力的睁开红肿的眸子,透过泪水,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榻前忙活。
顷刻间,似有一股清凉在心底浸润开来。
她想到了当日在盛宁被高悬与城墙之上的情景,有个孩子喂了她一口水,那是她在濒临绝境时唯一的一点安慰。
过去彷如河面上的一艘船,从她面前缓缓驶过,渐行渐远,而她站在岸边静静遥望着。
她转过身去,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牵着一个笑容纯真的孩子,朝她点头致意。
心底的苦涩和痛楚似乎稍微变淡了些,她开始有些宽慰的想,我终不至于一无所有。
可是慕容翰的身影如同一柄利剑,赫然插入了她与贺家父子之间。
她恍然醒过神来,这才想起来一切都不过是虚假的。她受命潜伏在贺钧书身边,这种行径和星纹有何不同?她有什么资格对她的所作所为不齿?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汗湿的枕头里,灼痛的双眼触到冰凉的泪痕,似乎能暂时的舒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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