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北望听罢,竟然怔住了,生平第一次在一个女子面前自惭形秽起来,自己只想着强攻莽进,竟忘了还可以这般守正出奇。他暗忖着,女君这套路和大将军的竟是出奇的像,却不知他二人是谁点化的谁,而她临危不乱的这份气度,又和那人视死如归的决心不谋而合。赫羽瞧着他面色闪烁不定,便以为是自己考虑的不周全,忙又补充道,“不须季将军亲自下场,现下大将军还困在乱军中,南疆还需个主心骨,你不能再以身犯险,只需教人拉着你的帅旗大肆招摇即好,我观这些南泽人此时唯一认得清的便是帅旗。”
季北望见她将轻重缓急拿捏的稳当,心头却是一阵凄寒,大致这便是帝王之道,有得必有舍,怪不得她。他点出一名副将,交代几句,那副将领命,带着自己麾下将士便奔赴下场去。明明有千人之众,一到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战场,便如雪花落在了雪地上,其余的人只能通过那挥舞着的帅旗依稀辨认他们的方位。但见他们走势浮夸,真如不要命了一般,而南泽人一见大凉镇南将军的帅旗,理所当然便以为他是来相救主帅的,不由分说就上来打杀。
那副将见戏演得足了,兵马也折损得无几了,心道是时候该撤了。这边厢,季北望已然将伏兵安排妥当,又点重兵将女君紧紧护住。这一张镇南将军的帅旗吸引了半数以上的南泽兵马,毕竟,和捉一个大将军比起来,倒是捉住个镇南将军更容易几分。季北望只待南泽主力靠得足够近了,便一声令下,上万将士一举杀出,喊声震天响。
赫羽也非第一回置身乱战中,若说十四岁那年尚且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如今反而有几分害怕了,她为了不给将士们招惹麻烦,乖乖地伏身藏着,以她为中心,数不清的将士围成了人形巨盾,她几乎看不见外间的将士们是如何杀敌的。
南泽人被西南处的伏兵缠住了阵脚,韩刍夫自然是长出了一口气,他领着三万将士酣战已近两个时辰,虽有他在,将士们绝无屈服之理,但究竟还能撑多久,他心里也没数,照着本来的局势,怕是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千算万算,没算到高辛晟会从曲阿亲自前来南疆督战,他既来了,定无空手而归的道理,此时望着这硝烟弥漫的战场,两方将士还在缠斗不休,他也心生恍惚,这样一场大战,大凉可还承受的起吗?
听见有人在叫大将军,韩刍夫侧首望去,见几个小卒正望着这边,张着脑袋却未上前来,他应了一声,扬手将他们招了过来。不怪他们不敢确认,自己此时手持大将军的帅旗,任谁看着也该是个扛军旗的马前卒,这几个小卒想必是季北望帐前亲兵,这才识得自己。
几个小卒提着马奔了过来,当前一人正是先前去营中给赫羽报信的那个马前卒,他抢上前道,“季将军请大将军自东南处撤离。”
韩刍夫骑在马背上,将旗竿拄在地上,抓住旌旗一角,擦了擦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道,“镇南将军那边如何?”
那小卒扶正了头盔,回道,“季将军无碍,只是得护着个要紧的人,不得脱身,不能亲自来为大将军断后。”
韩刍夫不解,“什么要紧的人?”
那小卒犹豫道,“是个是个没见过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