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语气里有些惭意：“这姑娘其实还不能……”甘拂捏着她下巴的手隐隐用力，他看着她骂骂咧咧的样子，竟然一副很满意的神色，笑着说：“没事，少爷我偏喜欢这野的。”
柳萤一开始以为甘拂为了报那一鞭子的仇，兴许会趁她满身是伤的时候打她一顿，没想到他却好似很喜欢她，那段时间也常来暖香阁看她，有时他什么也不做，就让她坐在他对面，看她喝茶吃点心，有时他会来告诉她，牵涉巫蛊案的官员里又有谁被斩首了，流放在外的，又有谁在劳作中发生了意外，谁染病死去了，谁妄图逃脱被处死。后来有一天，她在他慢条斯理念着的丧报里听到了父亲的名字。
她流着泪看过去，甘拂笑得好似有春风拂过。她于是恍惚间明白了，甘拂确实是来报仇的，他来看她怎样在一潭污泥里徒劳地挣扎，又是怎样坠入黑夜再不得翻身的。
所以后来看她顺从地低了头，驯服寻常得像每一个普通的欢场女子，变得嗓音甜腻，眼光流转之间尽是暧昧以后，他就失去了兴味，不再来了。
柳萤走进房门，看到甘拂那一张熟悉的脸，仍旧笑吟吟的，她在他旁边的位子坐下，为他斟了一杯酒，问：“甘公子许久没来了，怎么突然有了兴致？”
甘拂左手支着头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也笑了，慢悠悠地说：“那时是我看错了，你就算是这个样子，也十分有趣。”
这个女人现下声音是甜的，脸上是笑意，眼睛却是冷的。
他并没有同她寒暄的意思，将那杯酒喝了，便直言道：“朝堂里户部的王尚书倒了。”他看着柳萤有些疑惑的眼，接着说：“他在狱里招供了许多事情，包括三年前，借着慎王巫蛊案铲除异己，为自己铺路的事情。”
“那时他还是户部侍郎，前一位尚书马上就要致仕回乡，他离尚书的位子只有一步之遥，这个时候，他却注意到了你爹……”
柳萤神色变了，笑意尽数敛去，她捏紧了手上的酒盏，脸上胭脂抹出来的一点红晕缓缓褪去了，脸色苍白。
“他一个小妾的侄子，打着他的名声在闻城里大肆敛财，干了不少缺德事，后来强占人妇，逼死了那个女子。她丈夫不过是个普通人，当地的官员都被那个侄子买通了，求告无门。”甘拂手指点了点桌子，“你父亲在闻城任职的时候，同他有些交情，他便千里迢迢赶来京城了。”
“给事中这个官职真妙啊，督察院之下，直属陛下，稽查六部百官……”他笑了一声，“其实那家丈夫来到淮京城，还没来得及见你父亲一面，便被王尚书的儿子找人打死了，但王尚书担心他之前与你父亲有书信相通，索性借着慎王巫蛊案，将你父亲也一并除去了。”
“你说妙不妙？”他看着身旁面如死灰的柳萤，突然又变得兴致盎然了起来，笑得眼角眉梢都是惬意。
柳萤双手握得紧紧的，她觉得如坠冰窟，全身都剧烈地哆嗦起来，费了很久时间才找回一点清明，“你……”她定了定神，问道：“你将此事告诉我，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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